餘欽照去前院外廳，前院涼著不少被褥，他叫著丫頭娟子給他上茶，娟子卻不知哪裏去了。一會兒，小丫頭小柳兒過來了，她問：“老爺，你找娟子姐姐嗎？”“是呀！跑哪裏去了？”餘欽照一屁股坐到紅木太獅椅上。“她陪三小姐去學校了，小柳兒給你斟茶吧！”小柳兒說。餘欽照瞧著小柳兒忙碌，見她忽然長大了似的，他趁小柳兒捧上茶杯時，輕輕摸了摸她的手，他說：“小柳兒，你什麼時候進咱老餘家的？”“小柳兒記不住了。”小柳兒說著迅速縮回了手。小柳兒是五歲時由餘欽照從東城拍花子手裏買回來養大的。她記不住這事最好的了。餘欽照關切地說：“小柳兒，以後就不要做那些粗重活了，都讓老婆子們做。”小柳兒一下紅了臉兒，她支吾著說：“小柳兒不敢。”餘欽照瞧著她，呷了一口茶說，“讓你不做，你就不做，老爺說的，大小姐過兩月就畢業了。她回來後，你得跟著她，服侍她。”“嗯，小柳兒知道了。”小柳兒應著，邁著小碎步離去。剛走出外廳大門，餘欽照又叫她回來，讓她在外廳裏就這麼走著，一會，他滿意地說：“小柳兒，你這碎步邁得不錯，平時跟三小姐學識字了嗎？”“沒呢，三小姐不讓我看她的書。”小柳兒欠身說。“記著，等大小姐下次回來，你跟大小姐學識字吧！記著別做粗重活。”“是，老爺。”小柳兒那時的臉，已緋紅了。“去吧！”餘欽照決意讓小柳兒做春霞的陪嫁丫頭，才這麼關照她不要做粗重活的。飲過小柳兒泡的茶，抽上幾口煙，五龍還沒過來時，他兒媳婦牛燕琴卻先回來了。牛燕琴身材豐腴，全身都蕩漾著一個成熟女人的韻味，這麼有“福相”的女人，卻早早守了寡，真是老天不長眼啊！要是他兒子餘日強給他餘家留了男丁，牛燕琴把這寡守下去，當是毫無疑問的，問題是他兒子結婚才一年多就慘遭橫禍、走得太快，居然連個遺腹兒也沒給她留下。牛燕琴這麼年輕，又這麼風騷，她能守下去麼？為了穩住她的心，餘欽照堅持讓牛燕琴總理牛莊總店商意。牛燕琴在門外時就輕聲叫著餘欽照：“爸，你不在後院會客廳，卻到前院這裏喝茶，我還以為你也出去了呢。”餘欽照緩緩地說：“我在這裏等五龍，他還沒到。你坐吧！爸跟你說點事。”“什麼事？爸，你說。”牛燕琴身著暗花旗袍，不好坐餘欽照身邊矮的椅子，她在餘欽照對麵的紅木椅子上坐下了。她頜首微微笑著，等著餘欽照說事。餘欽照也不閃爍其詞，直說：“你爸我，想給你們找個小媽。”“給我們找小媽？”牛燕琴欣喜地說，“爸，這可是好事兒呀，燕琴支持你。”餘欽照娶了小妾，牛燕琴就不用擔心外人說她與餘欽照這翁媳關係，如何如何了。餘欽照也微微笑著，這兒媳婦太懂事了，做商意又那麼精辣，不亞於他兒子。就是可惜太年輕就守了寡了，將來將她擺到什麼位置上？他也隻能見一步走一步了。他說：“牛莊別院那些裝潢，做得怎麼樣了？”..................“昨天就做好了，讓翠兒看著，我還以為你昨晚和六叔看了呢。”“昨晚招待周局長，來不及看。”餘欽照說。“是嘛，我今早又看了後院那個大浴房，他們做得太精致了，就是不知道爸你怎麼用它，這別院比咱家大院還大著呢。”“會有用處的，春霞再過兩個月就要回來，她回來，就讓她搬到那邊去。”牛燕琴立馬就聽出來了。她說：“爸，你想讓小媽和二媽她們住在一塊？就用春霞那個廂房做婚房，對不對？”“對，因為丫頭、婆子們都在這邊，讓你小媽住別院，怕你二媽更有想法的，不如大家住一塊，抬頭不見、低頭見。將來有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餘欽照是做夢也想不到，他還沒娶進門的三姨太桂紅英，是那麼不通情理，一來就霸住了餘家大院。牛燕琴過了一會，提議說：“就媳婦我和大小姐住在別院，夠大的了，得多支一個丫頭過去，還要找一、兩個護院。”“丫頭嘛，你看小柳兒怎麼樣？”餘欽照問。“行呀！窮人家孩子，更懂事的。”牛燕琴想了想說，“爸，你在這裏等五龍，是不是想讓他到別院做護院了？”“不是。”餘欽照說著喝了一口茶，把手裏的兩個玉珠子玩得咯咯響。“五龍這人大字不識幾個，是個粗人，最好不要把他放到別院去。”牛燕琴給他提醒。餘欽照說：“這我知道，我在這裏見他，就已經是抬舉他了。別院護院人選，你看看牛莊或者碼頭那裏，有沒有合適的人選，你來定吧！五龍過來了，你回避一下。”“行，我回牛莊了，你有空就過去看看別院。”牛燕琴說著起身告辭，出了門。五龍由小紅帶著，恰好過來了，他在門外先叫了牛燕琴一聲“太少奶奶”，才躬身進來，但他卻隻在門裏站著，等著餘欽照問話。餘欽照朝一張椅子示意了一下說：“坐呀，五龍。”“我不坐，就站著，老爺你有什麼吩咐？”五龍在餘欽照東城碼頭幹了五年活了，第一次進餘家大院大門，他已經深感榮幸。餘欽照說：“讓你坐，你就坐。”五龍隻好坐下，餘欽照又說：“二仔跟你說了吧？”“說了，不過六爺剛才又找了我，說是明天才由我來伺候那小子。老爺是不是又想讓五龍象上次那樣，也給這楊家公子點顏色？”“是了，記得你上次是怎麼做的嗎？”“記得。”五龍有些得意，說，“隻要老爺你吩咐，五龍定叫那小子過不了關。”“那你回去吧！下午你就不用做事了，好好休息休息，養精蓄銳，明天就按上次你做過的，跟楊家公子過招。”************************************四五龍得到餘欽照“聖旨”，自是不敢拖拉，他第二天一早就到碼頭工棚裏找楊思武。楊思武昨日扛了一天大包，上船下船，累得夠嗆，這會他還在碼頭工棚裏打著鼾、甘睡，同睡一鋪的楊小青揣著他說：“哥，快起來，有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