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歎息一聲，道：“此事說來話長……”當下便將半年來的經曆，原原本本說了出來。他原是燕北界內的水路梟雄，手下有二百多名弟兄和二千多名苦力挑夫，憑借龐大的勢力，他掌控了三條江河的控製權，管理著十九處碼頭渡口，所有行經三條江河的客船和商船，皆要服從他的指揮的調配。日常向來往船隻收取一定數目的保護費，根據給付銀兩的多少，安排兄弟提供不同層次的服務和保護。由他提供保護的船隻從未出現問題，收費合理，信譽也很有保障。商船泊岸後，由他手下的二千多名苦力挑夫負責裝卸貨物，以市價收取報酬。他雖為黑道霸主，但行事公平，從不強迫他人接受保護，也從不仗勢欺人，很得商人船主和手下人的愛戴和擁護。小雲之所以知道他的來曆，也是因他過往頗負俠名之故。
最近幾年，他的業務發展很好，頗令江湖側目。但就在數月前的一天，一個名叫潘天壽的青年，獨自找上了三江總舵，勒令他交出三江一十九舵的控製權。兩千多名手下的衣食所需，皆由此出，他如何能同意，雙方一言不合，動起手來。他是學武之人，潘天壽卻是修真之士，雙方實力懸殊。纏鬥數合，潘天壽祭起一隻金色小鳥，鳴叫幾聲，登時將他和所有屬下一體震昏。
待他清醒，潘天壽已經走了，留下一張紙條，聲稱三天後前來收取三江控製權，如不交出，必將所有人員屠戮殆盡。他怒火中燒，明知不敵，但此等侮辱如何忍得下來？將兩千多名屬下全部招至總舵，為防敵人法寶厲害，每人在雙耳中事先塞上蠟丸，準備拚死一戰。三天後，潘天壽如期而至，見他嚴陣以待，已知他絕不肯答應，隨即祭起金色小鳥。燕七等人不為所動，潘天壽知他早有防備，便召出百十頭黑色巨猿，頃刻間殺死了幾百人，燕七也身負重傷。他不想大夥兒為了自己一人全部喪命，便宣布交出三江控製權，放棄了抵抗。
殘餘的屬下盡歸潘天壽管轄，仍舊從事老行當，但規矩已不是老規矩。此後幾個月，如果有船隻拒交保護費，潘天壽便會下令殺人掠貨，十分殘忍狠毒，行事已非他領導之下的作風。大戰結束後，潘天壽將他安置在一處莊園內療傷，日日用醇酒美人和錦衣玉食相待，用不了多久，他已不再仇恨潘天壽，二人竟變成了朋友。傷勢痊愈後，潘天壽就讓他前往燕北的村鎮勒索民財。
起初，他天良未泯，行事仍有分寸，不肯出手傷人。但隨著聲色犬馬的侵蝕，生活愈來愈腐化，需要大量的錢財供其揮霍。再有不肯交錢者，已是老拳相向，在毆打了多人後，已無人敢反抗，百姓在路上見到他，也是馬上躲開。他人的畏懼，讓他頗感得意，仿佛自己又恢複了水路大龍頭的身份。實不知，畏懼和尊敬絕不是一回事，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以致在邪路上愈走愈遠，終於撞到了小雲手裏。
小雲一聲不吭，聽他說完，已知他口中的潘天壽，就是騎獨角犀牛前往攻打玉蟾道院的潘姓青年。沉思一會兒，道：“我有幾個問題請教，希望你如實回答！”燕七猶豫了一下，緩緩點頭。小雲一指被點中穴道的一眾流氓，道：“他們是何身份？”燕七道：“他們原是富家子弟，後來被潘天壽奪去了家產，無以為生，就跟著我當了小弟。”小雲暗暗搖頭，潘天壽明明是燕七等人的仇敵，但他們竟心甘情願成為他的下屬，不思報仇也就罷了，認敵為友，為非作歹，簡直是毫無人性。歎息一聲，道：“你們橫行市鎮，難道一直無人管束？”
燕七道：“起初，衙門裏的幾個捕頭前來緝拿我等，但被我一一打傷。後來潘天壽暗中向衙門使了不少銀兩，以後再也無人管我們了。”小雲心裏湧起怒火，官匪勾結，天下豈能不亂？說道：“最後一個問題，潘天壽住在何處？”燕七手指西麵的一座高山，道：“大約十五裏外有一座半壁山，潘天壽就住在山裏的一所不知名的莊園內。”
小雲點了點頭，也不問莊園內另有何人，隻是說了聲：“謝謝”燕七暗暗尋思：此人自負得很！想起小雲製住自己所使用的手法，可謂神鬼莫測，不禁心裏一動，道：“道長大名能否相告？”小雲道：“貧道紫微。”燕七大吃一驚，翻身跪倒，道：“原來您是道門掌教，我真是有眼無珠！我願拜您為師，以後一定洗心革麵，重新做人！”言罷，伏地叩首。
此舉出人意料，小雲呆了一下，上前扶起他，道：“我問你，自從你開始勒索民財，究竟殺了幾人？”燕七見他的目光嚴寒如冰，不禁打了一個冷顫，用力搖頭，道：“我是幹了不少壞事，但從未傷人性命。”小雲鬆了一口氣，道：“很好！我教收徒，首重人品，次重稟賦，手染鮮血之輩，我教一向拒之門外。但我年紀太小，暫時不能收徒，如果你願意加入我教，我可以將你引薦給二師兄為徒，不知你意下如何？”其實，以他此時的修為，就是當木榮春的師父也足以勝任，此前他曾允諾榮浩，要收他的子女為開山門大弟子，如果收燕七為徒，就違背了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