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笑著看了看他們,最後說了一句:“自揣誠不羨越公,所不及越公一而已:越公之貴也老,而無忌之貴也少!”(劉餗《隋唐嘉話》)
我自認為實在沒必要羨慕越公,因為隻有一件事比不上他:越公富貴的時候已經老了,而我富貴的時候比他年輕多了!
在此,長孫無忌的得意之情溢於言表,其傲慢與驕狂之態亦可謂躍然紙上!
不過他其實沒有誇張,因為事實就是他說的那樣。他的年齡與太宗相仿,太宗即位後,年未而立的長孫無忌就成了宰相;他妹妹又是太宗的皇後,而他的長子長孫衝又娶了太宗五女長樂公主,幾個堂兄弟也分別娶了三個公主,一門出了一宰相一皇後四駙馬;迄於永徽,他本人官居宰相已近三十年,如今的天子又是他一手擁立的,一貫對他畢恭畢敬、言聽計從,長孫無忌當然有理由為這一切感到驕傲。
然而,感到驕傲是一回事,把驕傲赤裸裸地掛在臉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古往今來,官場上有許多深諳進退之道的人,往往權勢越隆、富貴越甚,就越是低調而內斂,因為他們深知水滿則溢、月盈則虧的道理。遠的不說,與長孫無忌同朝為官的房玄齡、李靖、李世勣等人,都是深懼盈滿、韜光養晦的典型;越到晚年,地位越高,他們就越是表現出一副誠惶誠恐、臨深履薄之態。
曾幾何時,長孫無忌也和他們一樣,時時謙恭,處處謹慎,唯恐“權寵過盛”,“深以盈滿為誡”,而他那個智慧過人的皇後妹妹也是成天給他敲警鍾,所以太宗皇帝一直對長孫無忌非常信任,甚至當麵稱讚他“善避嫌疑”,“求之古人,亦當無比”(《舊唐書·長孫無忌傳》)。
可如今,長孫無忌早把這一切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他自認為已經位極人臣、權傾朝野,連皇帝都已被他牢牢掌控,連儲君都已被他早早擁立,他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又有什麼可忌諱的?
他自認為已經是大唐帝國實質上的主宰者,所以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表現得這麼牛、這麼拽、這麼得意張狂。
此時此刻的長孫無忌,真可謂人如其名,對一切都無所顧忌。
這樣一個權傾朝野而又無所顧忌的人,注定是一個危險人物。
因為總有一天,他會讓那些得罪過他的人、那些不依附他的人、那些大大小小或隱或顯的政敵,通通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誰也沒想到,這一天很快就來了。
永徽三年(公元652年)十一月,長安突然爆發了一起驚天大案。長孫無忌利用此案廣為株連,大肆鏟除異己,在帝國政壇掀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血雨腥風。通過這場政治清洗,長孫無忌的個人權勢無限膨脹,達到了一生中的巔峰。
一場殘酷的政治清洗
這起被長孫無忌利用並擴大化的案件,就是永徽年間著名的房遺愛謀反案。
引發這場大案的人,就是太宗皇帝最寵愛的女兒——高陽公主。
說起這個高陽公主,當時的長安可謂無人不知。因為她除了一貫明目張膽地給老公房遺愛戴綠帽外,婚外情的對象也非常特別,幾乎是清一色的世外高人,不是和尚就是道士,基本沒有世俗中人。
房玄齡還在世的時候,房家表麵上合家歡樂、太平無事,可房玄齡一去世,房家立刻就熱鬧了。因為高陽公主鬧著要分家,不但要和房家長子房遺直爭奪財產,而且還要爭奪梁國公(房玄齡的封爵,依例由長子繼承)的爵位。
麵對這個任性刁蠻的公主,房遺直無計可施,最後隻好告到了太宗那裏。太宗勃然大怒,把公主叫來狠狠訓斥了一頓,從此對她的寵愛大不如前。高陽公主惱羞成怒,不但對房遺直恨之入骨,連帶著對父皇李世民也懷恨在心。
這件事剛過去不久,高陽公主給老公戴綠帽的事情就徹底曝光了。
事情壞在公主的情人辯機和尚身上。
當時朝廷的禦史在調查一起盜竊案時,不知何故牽連到了辯機,從他那裏查獲了一個鑲金飾玉的寶枕,禦史們大感蹊蹺。倒不是說這個枕頭特別值錢,懷疑這個和尚用不起,而是因為這個寶枕是禦用物品,為何會跑到一個和尚床上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