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能就這麼眼睜睜地等死。陳弘誌想,肯定要想個擺脫絕境的辦法。

可是,辦法在哪呢?

作為天子李純最寵幸的當權宦官,左神策中尉吐突承璀這些日子也活得很不安。

他擔心的倒不是像那些內侍宦官一樣無端被砍掉腦袋,而是擔心天子一旦駕崩,自己的權力和富貴便會隨之煙消雲散。

吐突承璀之所以能在憲宗一朝倍享榮寵,得益於他在憲宗的身邊最久——早在李純還在東宮當太子的時候,吐突承璀就是他最貼心的奴才。因此,李純即位後,吐突承璀就成了最得勢的宦官。即使是後來因戰敗和受賄而兩次遭貶,可他還是屢仆屢起,聖眷不衰,自始至終都牢牢執掌著禁軍大權。

從這個意義上說,吐突承璀能否在憲宗死後繼續在朝廷混,而且混得好,就完全取決於他跟當今太子的關係。

可要命的問題就在這裏。

吐突承璀跟當今太子李恒的關係不是不好,而是相當不好。

事情要從八年前的立儲之爭說起。

其實早在元和四年,憲宗就已把長子李寧冊立為太子了。可沒人料到,李寧福分太淺,才當了兩年太子便一命歸西了。繼任儲君的人選有兩個,一個是次子澧王李寬(後改名李惲),還有一個就是三子遂王李宥(後改名李恒)。

按慣例,澧王李寬排行靠前,理應是儲君的不二人選,可他雖是“長”,卻非“嫡”(其母隻是普通宮女),而排行靠後的遂王李宥才是真正的嫡子(其母郭貴妃是憲宗元配),所以,大臣們都認為應該冊立遂王李宥。

就在這個時候,吐突承璀上場了,力勸憲宗立澧王李寬。

吐突承璀之所以力挺澧王,原因很簡單,澧王是庶出,在這場儲位之爭中處於絕對弱勢,大臣們都站在遂王一邊,吐突承璀在這個關鍵時刻挺澧王,一旦他真的入主東宮,必定對吐突承璀感恩戴德;而吐突承璀立下了定策之功,日後也就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

然而,吐突承璀的如意算盤落空了。憲宗雖然寵幸他,可在立儲的大事上,還是要采納大臣們的意見,所以當即否決了吐突承璀的提議,決定冊立遂王。

也許是為了讓爭議的雙方麵子上好看一點,並使得最後的結果看上去更有說服力,憲宗在立遂王之前,特意讓時任中書舍人的崔群為澧王代擬一份讓表,表示他自己主動讓賢。沒想到崔群卻不以為然地說:“把屬於自己的東西讓給別人才叫讓,遂王是嫡子,太子之位本來就是他的,澧王憑什麼讓?”

憲宗一聽,頓時啞口無言,隻好作罷。

元和七年七月,遂王李宥被正式冊立為太子,同時改名為李恒。

吐突承璀跟李恒的梁子就這麼結下了。他極其失落,同時也對未來產生了深深的憂懼。

現在,憲宗的健康狀況日益惡化,顯然已經時日無多。吐突承璀很清楚,如果坐視太子李恒繼位為帝,日後肯定沒他的好果子吃。所以,吐突承璀決定孤注一擲,趕在憲宗駕崩之前,廢掉太子李恒,改立澧王李惲。

吐突承璀緊鑼密鼓地展開了廢立行動,頻頻召集手下將領和其他要害部門的宦官,日夜密謀。

可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吐突承璀一動,太子李恒立刻就得到了消息。

李恒大為惶恐,趕緊派人去跟他的舅父、司農卿郭釗問計。沒想到郭釗卻給他回話說:“殿下隻要孝順恭謹,以待天命,其他事無須憂慮。”

郭釗這話當然沒錯,可問題在於這是一句廢話。在權宦吐突承璀蠢蠢欲動、圖謀廢立的當口,在東宮岌岌可危的情況下,郭釗叫李恒“孝順恭謹,以待天命”,基本上就是叫他坐著等死。

李恒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卻苦無對策。

就在這個千鈞一發的時刻,有一幫人站出來力挺他了。

他們是另一撥宦官,為首的是梁守謙和王守澄。

梁守謙時任右神策中尉,手裏掌握了另一半禁軍。雖然唐朝尚左,梁守謙的級別和地位低於吐突承璀,但在這樣一個即將變天的非常時刻,級別和地位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隻有武力。從這個意義上說,梁守謙足以和吐突承璀打個平手。至於最後的勝負結果如何,就要看誰的出手更狠,動作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