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訓和鄭注立刻行動起來,很快就向文宗稟報了調查結果。他們說,流言是京兆尹楊虞卿的家人散布的。
文宗二話不說,當即將楊虞卿逮捕,關進了禦史獄。
楊虞卿是李宗閔的心腹,他出了事,李宗閔當然不能坐視。隨後的日子,李宗閔開始四處奔走,極力營救楊虞卿。
可是,李宗閔並不知道,這是李訓和鄭注專門給他設計的陷阱。所謂的流言及其製造者雲雲,當然也都是鄭注一手炮製的。李訓和鄭注的目的,就是要在驅逐李德裕之後,把李宗閔及其黨人一網打盡。
六月二十八日,一紙詔書頒下,李宗閔被罷相,貶為明州(今浙江寧波)刺史。
七月初一,楊虞卿被貶為虔州(今江西贛州市)司馬,不久又貶為司戶。
七月初九,李宗閔再度被貶為處州(今浙江麗水市)長史,不久又貶為潮州司戶。
同月,被視為李宗閔一黨的刑部侍郎蕭浣等人,也紛紛被逐出朝廷,貶為遠地司馬。
與此同時,李訓和鄭注開始扶搖直上。李訓先是任國子博士,後遷兵部郎中、知製誥,仍兼翰林侍講;鄭注先是任太仆卿、禦史大夫,後遷工部尚書,兼任翰林侍講。
當時,朝中人人都說鄭注隨時可能拜相,侍禦史李甘看不慣鄭注小人得誌的嘴臉,發了一句牢騷,說:“隻要他入相的詔書一下,我一定當廷把它撕毀!”
幾天後,李甘便被貶為封州(今廣東封開縣)司馬。
文宗有一次跟翰林學士、戶部侍郎李玨談起鄭注,問李玨是否與他有過交往。李玨不屑地說:“臣深知他的為人。此人異常奸邪,皇上若寵幸他,恐怕對德業毫無幫助。臣忝列皇上近侍,怎敢與這種人交往?”
幾天後,李玨便被貶為江州(今江西九江市)刺史。毫無疑問,在此時的文宗朝廷,不管你是李黨、牛黨,還是潔身自好的無黨派人士,隻要不去抱李訓和鄭注的大腿,唯一的命運就是被貶謫。
就在全麵打擊黨人的同時,李訓和鄭注又把目標轉向了另一個更為強大、也是最讓文宗李昂切齒痛恨的政治勢力。
那就是——宦官。
作為短時間內強勢崛起的政壇黑馬,李訓和鄭注的發跡,無疑都得益於權宦王守澄的援引,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在得勢之後,毅然把槍口掉轉過來對準王守澄。
因為,在李訓和鄭注這種人眼裏,世界上除了利益是永恒的,其他一切都是浮雲;世界上除了他們自己,任何人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如今,王守澄還有利用價值嗎?
沒了。
眼下,隻有堂堂大唐天子才是李訓和鄭注手中最有價值的籌碼。所以,不管是牛黨、李黨,還是閹黨,在李訓和鄭注的眼中都是浮雲。如果一定要把他們劃歸某個政治陣營,那也隻能說他們是“皇黨”。
是的,皇黨。他們以此為榮為傲。
現在,李訓和鄭注就是皇帝的代言人,是天子李昂進行曆史性突圍的騎手和先鋒,是睥睨一切舊勢力的新時代的弄潮兒。
魔來斬魔,佛來殺佛,天地之間,唯我獨尊。
宦官算什麼東西?隻要是阻擋他們登上權力巔峰的人,就一個字——殺。
當然,李訓和鄭注也知道,宦官不是那麼好對付的。相比黨人而言,對付宦官更需要策略。
為了剪除強大的宦官集團,李訓和鄭注決定采取“以毒攻毒、各個擊破”的迂回戰術。
他們首先鎖定了一個人,作為剪除王守澄的突破口。
這個人,就是時任右領軍將軍的宦官仇士良。
此人在當年擁立文宗的行動中也曾立過功,由此長期遭到王守澄的壓製。李訓和鄭注向文宗獻計,進用仇士良,分散王守澄的權力。
這一年五月二十一日,仇士良突然被擢升為左神策中尉,取代王守澄掌管了禁軍。
對此,王守澄雖然有些不悅,但並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因為直到此刻他也沒有意識到,李訓和鄭注的刀子已經從背後悄悄伸了過來。
一個在權力的塔尖上待得太久的人,通常都會被一種淩駕萬物的快感所陶醉,從而無視從塔頂跌落後那種粉身碎骨的危險。
王守澄就是這種人。
為了進一步麻痹王守澄,同時為了更快地瓦解閹黨,李訓和鄭注計劃的第二步,是反過來與王守澄聯手,鏟除另外三個一直與他明爭暗鬥的元老級宦官。
他們就是左神策中尉韋元素,左樞密使楊承和,右樞密使王踐言。
這一年六月,這三個大宦官一夜之間全被逐出朝廷,分任西川、淮南和河東監軍。
八月二十三日,文宗下詔,指責這三名宦官曾分別與李宗閔和李德裕內外勾結、收受賄賂,故將韋元素流放象州(今廣西象州縣),楊承和流放驩州(今越南榮市),王踐言流放恩州(今廣東恩平市);同時,文宗又責令有關部門必須將三人戴上枷鎖,裝入囚車押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