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著平日與禁軍將領孫德昭等人的私交,崔胤暗中找到他們,請求他們誅殺宦官,救出天子。當然,崔胤給他們開出了很高的價碼,承諾事成之後必將給予高官厚祿。孫德昭等人怦然心動,遂於次年正月初二發動兵變,將劉季述、王仲先等四人全部殺死,救出了昭宗。

昭宗複位後,第一時間便把劉季述等四人滿門抄斬,同時誅殺了一大批黨羽。緊接著,昭宗論功行賞,任命孫德昭為靜海節度使、同平章事,並賜名李繼昭。

昭宗雖然複位了,但這場政變仍然令他和宰相崔胤心有餘悸。不久,崔胤就向昭宗提出,所有禍亂的根源皆因宦官掌握兵權,要徹底根除禍亂,唯一的辦法就是把禁軍兵權收回來,由宰相掌控。

這何嚐不是昭宗的想法?可是,這件事卻沒有那麼簡單。因為在本朝,宦官掌控禁軍的曆史已經有一百多年,所有人早把這看成了天經地義的事情,絕不是說變就能變的。此外,從禁軍本身的角度來講,他們肯定跟宦官更為親近,對文臣則沒什麼好感。因為一般而言,文臣總是比較講究綱紀和原則的,這對禁軍將士無疑會形成束縛。而宦官就不同了,除了利益,他們不會在乎任何東西。

所以,崔胤剛剛提出建議,立刻在禁軍中引起了軒然大波,將領們紛紛發出強烈抗議。就連已經離開禁軍的李繼昭也站了出來,替昔日同僚向天子進言說:“我們世代從軍,從沒有聽說把軍隊交給書生的!”

昭宗無奈,隻好再次以宦官韓全誨、張彥弘分任左右中尉。

這兩個宦官以前都當過鳳翔監軍,和李茂貞的關係非同一般。如今宰相崔胤跟宦官勢同水火,韓、張二人勢必要引李茂貞為援。而與此同時,跟朱全忠私交甚篤的崔胤則擔心自己遭到宦官報複,當然也要以朱全忠為外援。

可想而知,在接下來的日子裏,這兩派勢力必將要展開你死我活的鬥爭。而大權旁落、命若飄蓬的天子李曄,也必將在這樣的惡鬥中再度成為犧牲品。

在九世紀的最後幾年裏,中原的朱全忠儼然已經取代河東的李克用,成了天下勢力最強的軍閥。

自從文德元年(公元888年)消滅相鄰的勁敵秦宗權之後,朱全忠就展開了大規模的擴張行動。首先,他把兵鋒指向了東方,先是在景福二年(公元893年)消滅了盤踞徐州的時溥,接著又在乾寧四年(公元897年)吞並了鄆州和兗州。隨後,朱全忠又把目光轉向了北方的河朔三鎮。

光化元年(公元898年)五月,朱全忠渡河北上,攻取了李克用轄下的邢、洺、磁三州。同年十二月,李克用的部將李罕之以潞州投降朱全忠。光化二年(公元899年),幽州的劉仁恭南侵魏博,朱全忠援助魏博的羅紹威擊退劉仁恭,從而將魏博納入了自己的勢力範圍;隨後又兵臨鎮州城下,逼降成德的王鎔。光化三年(公元900年)十月,朱全忠又進攻定州,逼降義武的王處直。劉仁恭出動大軍援救,被朱全忠擊敗,部眾被殺六萬多人,劉仁恭大勢已去,隻好向朱全忠臣服。

至此,河北諸鎮全部歸附朱全忠,李克用的右臂已被齊齊斬斷。

緊接著,朱全忠又把目光轉向了河中。

在朱全忠看來,隻要再卸掉李克用這另外一條膀子,河東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流亡的路上沒有方向

天複元年(公元901)正月,朱全忠突發大軍,一舉攻陷了河東的絳州和晉州,扼住了河東與河中的咽喉,隨後大軍直撲河中。

河中節度使王珂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朱全忠的對手,慌忙向李克用發出十萬火急的求救信,他的妻子在信中質問李克用:“女兒隨時可能被敵人俘虜,父親大人為何坐視不救?”李克用無奈地回信:“敵軍扼守晉、絳,我軍寡不敵眾,如果我執意出兵,勢必和你們一同滅亡。告訴王郎,倘若實在不能堅守,不如全族歸順朝廷。”

到了這個地步才讓女兒女婿歸順朝廷,顯然隻是一種聊勝於無的虛幻慰藉。

二月,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王珂不得不向朱全忠投降。朱全忠隨即將王珂全族遷到大梁,不久便將其誅殺。三月,朱全忠派遣大將氏叔琮率兵五萬,自天井關出太行山,兵鋒直指李克用的老巢太原;同時又調動魏博、成德、天平、義武等諸道大軍,分別從新口(今河北武安市西)、土門(今河北鹿泉市西南)、馬嶺(今河北邢台市西北)、飛狐(今河北淶源縣)、陰地(今山西靈石縣西南)等方向出發,兵分六路,對李克用發起了總攻。

隨後,氏叔琮一路攻城略地,以所向披靡之勢逼降了河東的多員大將,於三月底兵臨太原城下。

至此,李克用已經沒有退路,隻能背水一戰了。隨後的日子,李克用毅然離開帥府,親自登城組織防禦。當時正逢天降大雨,數十天內連綿不絕,城牆遭雨水浸泡後連連坍塌。李克用指揮士兵隨塌隨築,多日衣不解帶,連吃飯喝水都沒有時間。

就在太原危在旦夕的緊要關頭,老天爺救了李克用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