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為冬月的女婢抱著幹淨衣物,領著一個乞兒般的少年去浴室。矮小體胖的冬月誇張地捂著口鼻,滿心不快——
不敢相信,幽蘭間病臥的,竟是這樣髒俗不堪的土狗!這些天,他不僅叫爵爺親自醫診,還讓她的主子玉如瑩姐姐操心掛念。
說起玉姐姐,那真是一等一的絕世淑女,能讓她冬月承認比自己美的人兒這世上可不多,玉姐姐就算一個!
玉姐姐總是白衣勝雪,淺笑吟吟,撫起琵琶來能叫花鳥落淚。十七號裏的男家臣雖都不錯,但要說配得上仙女玉姐姐的,一個都沒有!
可看姐姐那心如止水的樣,冬月又猜她心裏有人了。唯一入得她冬月眼的,隻有常來找玉姐姐合奏的許思公子。許公子布衣飄飄的樣雖出眾,笛子也吹得極好,可千不該萬不該是個瞎子。
上個月,冬月才知道久未露麵的宅主是位經商的爵爺。她不由想起漢人街餐館裏那些肥頭花鬢盯著她傻笑的糟老頭子。她還聽說,玉姐姐是爵爺認的義妹。
玉姐姐這樣的美人,哪會是“義妹”那麼簡單。
可憐再不食人間煙火的人物,還是逃不脫凡塵的汙滌。
然而,當冬月第一次見到爵爺白倪時,就立刻明白了玉姐姐為何甘願在玉麟山莊做第二賬房,又委身為仆從登州一路跟來這塞外。白倪配的上!對啦,玉姐姐心上的人,一定就是他!
令冬月失望的是,爵爺到格納以來,一次也沒來過姐姐的房間,更別提吩咐她冬月了。
可是這些天,十七號有間客房,爵爺每日必至。
那,就是幽蘭間!
幽蘭間的病人引起了冬月關注,可爵爺隻命下人的頭頭——女婢彩香專人侍奉,不許閑雜人等在幽蘭間外來去——他怕驚擾了他的病人。玉姐姐也很擔心那位神秘的病人,想去探看,卻沒能得到她義兄的許可。
聽彩香說,幽蘭間的病人是位清麗脫俗的小公子,模樣精巧地叫人心疼。今日,這小公子終於醒了!彩香碰巧不在,爵爺一喚,冬月跑得最快,隻為一睹小公子的風采,卻讓她看到這麼一個邋遢的破爛!
那個死蹄子彩香,總笑自己為了嫁戶好人家減肥也就算了,居然這樣消遣她!單是看到破爛那被泥沙攪在一起的頭發,冬月就不想看他的臉!自我介紹後,她趕著完成自己的使命,生怕觸碰到這令人作嘔的活蛆。
小散兒讓女婢冬月甩在洗浴間外,還來不及謝過她,別人早搖著冷冷的背影走了。不過,這並不能阻擋小散兒的好心情——他終於能洗澡了!
小散兒走近洗浴間,鎖上門,徑直往裏間去。這小散兒原是個練家子,走起路如蜻蜓點水,有點輕功底子。
突然,小散兒聽到奇怪的聲音。他滿心狐疑,剛前進兩步,一個生猛的男人胸膛闖入他視野!澡盆裏的男人此時仰麵朝天,正舒服地枕著木沿小憩,看不清臉。
小散兒滿臉通紅退出來,開了門要溜走,卻聽見一個腳步聲朝浴室來了。一時情急,小散兒一個健步退到屏風的陰影裏,不敢出聲。
推門進來的是個書生氣的年輕男人,他轉身鎖好門,也衝裏間去了。在小散兒剛剛停下的地方,書生也停了下來。然後,他尷尬地紅著臉開門走了。
小散兒跟著溜出去,斜身躲入分岔道裏。卻聽那書生走到另一邊的拐角吼:“你,過來!可知正用浴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