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天闕逐鹿(下)(1 / 2)

馮夜程攀著吊腳酒家的鏤空木欄,朝薩爾聖塔方向看了又看,除了人,還是人。

阿苦街上,到處是方格帽,俏紗麗,和亮蹭蹭的黃銅駝扣。本地人臉上,都用慕三借來遮麵的塗膏,畫滿渡葉教祭神的圖騰和裝飾紋。女兒家多飾以浪雲花鳥,男子漢則繪青龍羚紋。臉上幹幹淨淨、中土穿著的漢人也不少。

馮夜程憑著阻擊手的眼力架尋了半天,也沒看到陳錦嵐他們的影子。

今夜的阿苦街上花燈,開晚市,熱鬧非凡。楚薩爾節沿襲至今,除了本身的宗教意義,還加入了不少民風民俗。這一天,也算劄特人的情人節,想想在麵具似的塗料遮蓋下,跟神秘的有緣人一同賞燈遊街,卻也愜意。

這種熱鬧,馮夜程從不會錯過。今年,他卻和白倪,慕三,丁長生留在了吊腳樓上。

一行人是騎馬來的——早料定城中水泄不通。格納有些街區路道極窄,不要說“懷安”,就連馬車都過不了。

今天吊腳樓生意興隆,上菜肯定要等。因此,陳錦嵐李常兩個人停了馬,就跑街上湊熱鬧去了。丁長生是曆來不去的,他為了練好自己那一身縮骨功,同時修習忍術、柔術和瑜伽功,連每天的說話的份量都有配額,對熱鬧最不感興趣。白倪今年多了病人,什麼做得,什麼做不得,他都要親自監督。馮夜程當然想去,可想到慕三要一個活人對兩個悶蛋,便體貼地留下來。

馮夜程一邊跟以筆代口的慕三聊著,一邊讓店家上伊力酒,又點了幾個下酒菜。外麵喧囂陣陣,好不熱鬧,把馮夜程的心勾得癢癢的。每過一會兒,他就要轉身扶著雕欄,瞅瞅街麵的盛況。

找不到那兩個人,馮夜程又坐下來,想到什麼,問慕三道,“小水可是第一次到格納?”

慕三點頭。

馮夜程隨即滿懷譴責地看向白倪。

“不行就是不行!他這渣身子到人堆裏,誰知會裹什麼怪症回來?”白倪收起折扇。

“那起碼讓他坐你那位置,看全街景也好啊!”

“大漠的夜風不能憑欄吹!”

“可是……”這兩字剛出口,馮夜程忙捂住自己的嘴。

“馮賬房,”白倪一臉寒冰,“我看你這趟大漠跑得很愉快,但也跑忘了不少規矩……”

“說得對,說得極對!”有人接話道,不是陳錦嵐是誰?他手裏拿了脆紅棗,奶葡萄幹和醃駝肉,都是他小舅子的口味。李常則拿著香瓜子,炒花生,還有一包青梅——想是給慕三潤喉的。

“老白,”陳錦嵐接著說,“我這小舅子渾身反骨,管教他,是癩蛤蟆咳嗽——沒(痰)談!”

正牛飲茶水的李常聽到這,狠實嗆了一口,然後笑道,“俺今天可是長見識了,這大商人說起話來,比俺這大兵還醜,還髒!”

“我跟你家主子可不同。我陳錦嵐白手起家,八麵玲瓏,什麼三教九流沒見過?順他們兩三句俏皮話也是應該。想當年,小爺我在小舅子這年紀時,初入商海,嘖嘖,那個苦啊!可你們看看他,上有主子下有妹夫,坐吃山空就不說了;小我一大截,還目無尊長,天天‘煙鬼’‘煙鬼’!說他欠修養呢,別人又是進過庠序的文化人;那我隻能判斷為欠修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