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水音服下藥丸,一陣困意襲擊了她。
赴宴的一行人還沒回來,十七號大宅寂靜得很。
原來白倪已二十有五了,難怪行事那麼穩重。聽李常說,他嫌九公主孩子氣,那麼比那九公主還小兩歲的自己……慕水音滿臉飛霞地搖搖腦袋,拿出《劄特全錄》心不在焉地翻看起來。
今晚,他會來給她上藥嗎?
這時,一隻雪白的禿鷲落在青梅間的窗欞上。
“雪召!”慕水音又驚又喜,在心中喊道。
這隻名為雪召的鷲兒正是幫她與朔王爺帶信的信鷲。它是朔王爺到江南看她時送她的禮物,至今已三歲。之前,慕水音被困大漠,這鷲兒一直伴著她。
若說得出話,我一早就會喚你,免得你為我擔心……慕水音想著,把手指送到鷲兒的麵前,任它咬著玩耍。
忽然,門口一陣喧嘩。
回來了!慕水音跑出門去。
大院裏歪歪斜斜的不正是赴宴的眾人?那陳錦嵐居然借著酒瘋,搖著煙杆子大聲放歌——“……俯視洛陽川,茫茫走胡兵;流血塗野草,豺狼盡冠纓……”
“死煙鬼,叫你唱!”馮夜程擰住陳錦嵐的耳朵,“胳膊肘往外擰,幫著那母猴子灌爺,明知他什麼都能,就是不能喝……”
平時玉樹臨風的白倪此刻被許思扶著。一旁的玉如瑩跟馮夜程商量了些什麼,就同扶住他另外一邊,朝西廂去了。
玉如瑩的住處,就在西廂。
慕水音呆立一陣,隻覺夜風有些發涼,轉身走回青梅間。
“音兒,我走了。我會給你寫信。放心,他會照顧阿姊。”
慕水音追出門,水畫已走到淩波橋上。看到自家年方十四的小妹衣冠不整地追出來,水畫微微一笑,朝她擺擺手,示意她回家去。
那是天初十八年,符厭大戰剛剛結束。那時,父親仕途受阻,左遷為南州禮部文書——一個有名無實的職位。父親從不在家議政,隻是沉默地帶著全家搬出州府大宅,擠進夜南的尋常小院。新來的州府姓羊,宅心仁厚地為他們保存了映園,還允許慕家人自由出入。但父親拒不領情。
是年,慕水音正是跟著書塾進學的年紀。跟幼年比,她的性情溫和了許多——起碼對外人是這樣。“香格裏拉之花”的風姿在她身上逐日綻放,未及成年,已能叫看過她的男兒心如走馬。可她似乎對自己的容顏不太自信,總是怕生嬌羞。
對慕家塵封往事並無耳聞的眾人,不知水音心中始終有個疤痕。以禮相待,實際則不與任何人親近。
家小了,飯桌倒齊了。父親,楚夫人,兩歲的弟弟慕水棋,在書院幫工的姐姐慕水畫……一向不與家人同桌的水音,現在竟是慕家廚房的主人,一邊讀書,一邊操持家中飯菜。
一天,慕家的飯桌上多了一個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