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慕水音在幽蘭間醒來。撐開窗,馨鬱的桂花香和零星的鳥鳴讓她神清氣爽。
幽蘭間窗下,正是植在中庭的一排桂花,這也是為什麼,白倪知道慕水音也喜歡桂花後,要她搬回幽蘭間的緣故。
慕水音照常試著發出聲音。自從患了沙天霸的並發症,她的喉頭一直像長了一層厚厚的膜,什麼空氣都突破不了。每天早晨一醒來,她都會試試自己的病是不是痊愈了。
這一天,一股溫柔突然穿透她的聲帶——“啊!”一聲如鶯出穀的女聲飄在空氣中!
慕水音大喜,連忙試著說一個月以來的第一句話——
“早上好!”
她是真的能說話了!慕水音連忙穿戴洗漱,一邊忙,一邊小聲哼著曲兒,生怕自己失而複得的嗓音再次消失!做好出門的準備,她抑製住狂喜,往馬棚去了。
“您好,請問,爵爺可是去河邊了?”慕水音問家丁劉旦。彩香離開後,白倪每天早晨都會去察木河懷緬故人。
“呀,慕公子,您能說話了?”
“是的!”慕水音甜甜一笑。
“那小的可要恭喜您!”劉旦被慕水音的笑容哄得心暖暖的,“爵爺今兒也是去察木河,剛走沒過久呢!小的這就給您備馬!”
驅馬一路到察木河邊,才終於見到白倪。
白倪讓馬匹在河邊飲水,一個人站在風中默默地望著流動的察木河。風一過,河邊的落葉簌簌而下,他卻巋然不動。
慕水音下了馬,隻覺自己的心提到嗓子眼,她壓製住緊張,輕輕喚他——“爵爺!”
白倪沒有動靜。
慕水音牽著馬,又走進了些——“爵爺!”
慕水音人在白倪右邊,出乎意料的是,白倪竟然向左邊轉頭。又察覺到什麼,這才轉向她。
“剛才,是你在叫我?”
“是……”白倪的反常讓慕水音心存疑慮。但她隨即還是向白倪綻放了一個爽朗的笑顏,“爵爺,我能說話了!”
白倪聽了這一句,竟然也笑了。
慕水音第一次見白倪笑,還是笑得這樣開心,無邪地就像一個大孩子,不覺有些看呆了。反應過來,她忙把目光移開,轉向嘩嘩流動的河水。
“可以的話,站我左邊好嗎?”不是命令,而是輕柔的問詢,說這一句時,白倪依然帶著微笑,“我的右耳聽不見的。”
果然!
這些日子,她自己說不出話,所以沒有發現白倪的這個秘密……現在想起來,十七號的家臣們確實多是站在白倪左邊跟他講話的!
雖然心中打著撥浪鼓,慕水音表麵上還是故作平靜,隻迅速站到白倪左邊去。
“什麼時候能說話的?”白倪問道。
“剛才……”想起白倪這段時間的照顧,慕水音情不自禁地繼續道,“我早就想,能說話了,第一個就要讓你知道,所以我才……”說到這,慕水音不禁嬌羞地看向河水。
“哦?”白倪像看穿了什麼,一臉愉悅,“真是有勞慕公子取個馬還以筆傳意……”
“呀!”被這麼一說,慕水音才想起自己分明已與劉旦打過招呼,不由後悔地叫出聲,隨即又陷入更深的羞怯中。
看著眼前人的神色變化,白倪忍住笑,卻還要靠到她耳邊說——“無妨,慕公子在心裏將本人排在首位,足矣。”
有心調戲,何患無辭?隻是苦了被這話惹得麵紅耳赤的慕水音。
沉默一陣,好不容易平息了心跳,雖然知道不妥,慕水音卻還是因為太想了解,問出了那個問題——
“你的耳朵,究竟是……”
“大概跟你一樣,”白倪答,“你腳上不也有一個永遠好不了的傷疤嗎?”
慕水音聞言,驚訝地抬頭,正好迎上白倪又深又滿的注視。他目光最深處,隱約有難以言喻的憂傷與孤獨。
可是,她仿佛全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