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倪從不認為自己是君子,他也從未追隨過孔孟之道。他向來縱容自己淪落在滾滾俗塵中,為達目的,一往無前。
若說南一夢溫暖如春,白倪則冰冷如冬。隻要南一夢發現你沒有惡意,他就會真心待你,雖然麵具遮去了他的麵容,你仍能感覺到他在注視著你,照顧著你;白倪卻無論別人待他如何,他都不會多望一眼,仿佛每個“他人”在他心裏,都是活的人間煉獄。
這跟白倪的人生經曆有關。說起他的過去,那又是另一個故事。當你聽完那個故事,你就會理解這樣的他,也會吃驚地發現:白倪這個人,或許從來不曾存在過。
如果白倪不存在,那麼,這個男人究竟是誰?
蘇家之後?孤狼?桂先生?雕花爵?
或者,都不是?
難道,迪迪阿卡歪打正著?他,其實是符安國最有魅力、風華正茂的三王爺——符年王?
在這劄特大漠,如果還有另一個人知道白倪的真實身份,那就一定是馮夜程了。
從馮夜程八歲那年進帝京書院與白倪相識,迄今已經十五年。
十五年,還不夠了解一個人?
對於白倪,馮夜程還當真沒有這份自信。白倪少年老成,心思縝密又不善與人言。他就像你午後一覺醒來,偶然看見的停在窗欞上的蝴蝶。綺麗,神秘,一觸即逝。
但是十五年,對把握白倪的心思,馮夜程多少有了一些心得。這樣的馮夜程,憑借這份類似直覺的心得判讀到:白倪對慕水音的感情絕對不簡單。
可是白倪自己心裏怎麼想?
這件事隻有白倪自己才知道了。
此時此刻,這個藏著太多秘密的男人剛剛完成又一輪巡診,正在帳篷中小憩。
忽然,篷外傳來的嗲氣女聲打斷了白倪的睡意——
“師兄!師兄!!救命啊……”
白倪猶疑了片刻,麵無表情地起身,隻聽見外麵的聲音越來越急——
“師兄,快出來啊,婷婷好怕……”
神醫葉的寶貝女兒方婷婷和她母親一樣,是個天生的桃花種子。方婷婷前凸後翹,吹彈可破的肌膚,深如美酒的媚眼,一張豐厚的紅唇兩粒深深的酒窩,讓清純與放蕩在方婷婷身上神奇地融合在一起。也難怪,關娘對她的評價是“紅顏禍水”!
除此之外,關娘的另外一點也說的很對:方婷婷確實非常喜歡考驗男人的定力!方婷婷習慣了引人注目,尤其是男人的注目。她喜歡男人,所以她寧願少穿衣服受點風寒,也要周圍的男人全部盯著她看!要是沒有男人在她半露的酥胸上掃來掃去,方婷婷就會像受了酷刑一般渾身不自在,這簡直讓她不吃不喝還令她難受!
方婷婷自願向父親要求離開虞家堡,進格納學習邊疆醫術,就是因為聽說劄特男人人高馬大,豐腰厚背,生性豪邁,風流開放!可是,她也因此錯過了進虞家堡為玉鵬試毒,進而被神醫葉看上授以秘術的白倪。
所以,在大漢殿與白倪和玉如瑩一行相逢,方婷婷的眼都直了!比劄特男人還男人的白倪,把方婷婷的心刨得直癢癢!當聽說父親給白倪當了師父後,方婷婷一邊遮住自己笑得合不攏的嘴,一邊連忙向眼前這位太過出類拔萃的同門暗送秋波!她仗著自己比白倪小幾個月,非要把白倪叫作師兄——也正是因為在大漢殿見識夠了方婷婷,九公主對中原女子的成見才越來越深。
白倪剛掀開帳篷,這樣一個方婷婷就整個撲進他的懷中:“師兄,那邊有隻禿鷲!婷婷好怕,婷婷不敢回去……”
白倪順著方婷婷的眼光看去,隻見一隻雪白的禿鷲立在十幾步外的帳篷頂上——那是方婷婷的帳篷。
“你先進去。”白倪一邊說,一邊把方婷婷推進自己帳篷,獨自朝禿鷲的方向走去。
那隻禿鷲時而神氣地左顧右盼,時而用喙理理自己的羽翼。忽然,它猛地回頭,看見白倪,它猛然飛了過來,隨後穩穩地落在了白倪伸出的手臂上!
禿鷲的腳上係著一張紙條!
白倪撫了撫禿鷲,從它腳上解下紙條。鷲兒非但不凶狠,還平平乖巧地向男人示好。白倪不理會地放下它,將那字條展開來。
字條上寫的是一首五律。娟秀的字跡,熟悉的筆觸——
悼慶武
風嘯匿黃沙,將軍逐夜程;駐陣獨傷軍,奸計亡仁心。
野草聞腥風,飄搖意難平;賤木盲於義,尚知報儕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