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星漢燦爛。
一個白發長及腰際潑灑開來,渾然瀟灑恣意的青年坐在天樞峰的天樞殿頂,遙望星穹,斟酒自飲。
“好酒~好酒~瓊漿玉液入我口,燦爛星空收於心,可惜無人共暢飲,難敘去年今日情啊!”
青年喝著喝著,突然之間兩行清淚就滾滾而落,隨著那百年靈酒一齊灌入口中,幾分辛辣幾分鹹,酸澀難明。
“哎,夜半....你這又是何苦。”一個飄飄渺渺的聲音傳來,緊接著一個身著八卦道袍的身影便站在了他的身旁。
“哦,來人.....嗝....可是掌門師兄。”蘇夜半嘿嘿一笑,跟平日那般平靜肅然的形象判若兩人。
若不是他腰間的‘地璿’長老玉牌還有他從不離身的銀鞘靈劍就在身旁放著,恐怕都沒有人敢相信這放蕩不羈、爛醉如泥的青年,就是那英俊瀟灑的地璿峰長老。
“對不起....嗝....真是....不好意思....”蘇夜半仰頭喝酒,卻是沒有半分對不起的意思,“天樞峰是六峰最高之處....嗝...此處觀星穹變化....又是最好.....故而....”
他沒有說完,就嘿嘿笑了起來。
莊行歌站在他身邊,看著他這副樣子,麵容裏滿是歎息之色。
以蘇夜半的修為,地靈之境,怎會被區區百年靈酒灌醉?
隻因其散去渾身靈力,隻求今夜一醉,不醉不快。
至於蘇夜半口中之言,觀星穹變化?這片星空,他在這宗門百年歲月,都不知道看了多少日夜,有甚好看?
看的自然不是星空,而是山峰。
玉衡峰。
天樞峰乃六峰最高,從天樞殿的頂端看去,玉衡峰高高聳立,就像一柄永不屈服的利劍,直指天穹。
就像某個困於虛靈九變許久,壽元將盡,卻始終不願向天道命運屈服之人一般,昂首於世間。
莊行歌來了許久,隻說了方才那一句話,就站在他身邊,再也沒有開口。
“掌門師兄,你說,趙昊師兄,他真的隕落了麼?”蘇夜半突然渾身一震,土黃色的靈力將他渾身裹住,轟然散去,一身酒氣盡消,他那張頹廢的臉也驀然間變幻得如平日一般平靜肅然。
然而隨著他的問話,他那雙眸子裏望著前方,卻流露出困惘之色。
眼前的夜色濃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教人看不清前方為何。
“趙昊師兄比我早入內門十三年,卻天資不足,修為一直停滯不前。當我順利破了雷劫入了地靈之時,他才堪堪到了虛靈八變的地步。”
蘇夜半自顧自地說道,“大家都說我蘇夜半天才絕頂,卻不知我的丹道正是趙昊師兄指引。
他渡雷劫之時,我本要替他護法,隻是他卻堅決拒絕,那日他將雷劫一分為二,我本以為他必定渡劫成功,正欲趕去慶祝,孰料異變陡生,我竟是連他最後一麵都無法得見。”
“以前,我苦悟丹道不得的時候,趙昊師兄就偷偷拉著我爬上這裏,跟我說話。”
蘇夜半舉起酒壺,對月歎道:“可惜無人共暢飲,難敘去年今日情。”
莊行歌久久不語,默默聽完,忽然開口說道:“在那日,我似乎見到一道黑影從玉衡峰中竄出,進入了啟陽峰中。”
“什麼?”蘇夜半一驚,站了起來,“那道黑影,是什麼東西?”
莊行歌搖了搖頭,說道:“我已是地靈之境巔峰,然而以我的手段,都無法打開那啟陽峰的禁製,無法進入其內部查看。”
蘇夜半皺眉道:“啟陽劍若是能夠認主,倒是好辦。”
“啟陽劍有劍靈,卻是在兩百年前那場大戰中變得意識混沌,不能認主。無法掌控啟陽劍,就無法掌控啟陽峰。百年來,啟陽峰都不立長老,便是這個原因。”莊行歌歎道。
蘇夜半說道:“掌門師兄,我總覺得那道黑影,跟趙昊師兄的隕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莊行歌看著他良久,緩緩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你對陳陌這個孩子,有印象麼?”
蘇夜半笑了笑:“怎會沒有印象?若不是他的文章,跟趙昊師兄的文風極像,勾起了我那思緒,今日也不會在此心生感慨。趙昊師兄也曾跟我說過那四個字,‘道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