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鳳做山賊的時間要比謝誌山早,他的根據地在左溪,做得風生水起。謝誌山聽說藍天鳳很有頭腦,而且誌向遠大,就單槍匹馬去左溪拜訪藍天鳳。
去之前,有謀士對他說:“大家都是土匪山賊,不講道義,小心藍天鳳黑吃黑。”
謝誌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況且我平生交友隻以誠心實意待之,以情動人。如果他不領情,我就持之以恒,直到他被我感動,做我的兄弟為止。”
藍天鳳沒有想要火並謝誌山,但他對謝誌山要他入夥的事不以為然。二人喝到酣處,藍天鳳斜眼看向謝誌山,傲慢地說:“大家都是出來混的,手下都有幾千號兄弟,你讓我跟你,我這麵子該往哪裏放?我的兄弟們怎麼看我?政府軍怎麼看我?這一大片山林怎麼看我?”
謝誌山決心用“理”來說服藍天鳳。他說:“團結就是力量,咱們抱成團,人多力量大,能成大事。”
藍天鳳覺得很好笑,說:“你大老遠的連個衛兵都不帶跑到我這裏,就是為了說這些?我自己也能成大事,何必要勞煩你,請回。”
謝誌山笑嗬嗬地睡了一晚,第二天什麼話都沒說就下山了。藍天鳳沒想到,幾天後,謝誌山一個人挑著兩桶酒來了。他對藍天鳳說:“我上次喝你的酒,發現太烈,如今是酷暑,喝烈酒很不健康,我給你送來兩桶清淡的酒。雖然不如你的酒好,但至少在這個季節喝起來是很舒服的,還可以養生。”
藍天鳳有點小感動,他想不到一個做山賊的心居然如此精細。不過,他還是沒有要和謝誌山交朋友的意思。那天兩人喝酒,謝誌山隻字不提要他入夥的事。喝完酒,謝誌山就晃晃悠悠地要走,藍天鳳挽留,謝誌山繃起臉來說,這是你的地盤,我怎麼可以隨便留宿,傳出去被人說閑話。藍天鳳愕然。過了幾天,謝誌山又來了,帶來了新鮮的肉和上好的酒。從此後,謝誌山成了藍天鳳的常客,每次來,必是大包小包一大堆東西。
終於有一天,兩人喝酒時,藍天鳳發出一聲長歎,對謝誌山說:“兄弟,咱們聯合吧,以後你就是我老大,有事盡管吩咐。”
謝誌山用這種方式“邀請”了很多能人上他的根據地為他效力,劉備“三顧茅廬”在他麵前簡直不值一提。
無論是謝誌山還是藍天鳳,他們的武裝人員都以佘族為主。佘族原本在廣東,後來廣東和江西首長達成一項協議,佘族人就遷到了江西。這些人原本隻是遵紀守法的百姓,但政府的高稅收和他們本性中的好勇鬥狠很快讓他們三五成群、持續不斷地對當地居民進行攻擊。到了後來,當地居民的田地和房屋都被他們搶了去,謝誌山與藍天鳳又把他們聚集到一起,更是無法無天。
謝誌山和詹師富截然不同。詹師富隻關起門來稱王稱霸,典型的奉行保守主義的山賊。而謝誌山經常會對政府發起小規模的軍事進攻。就在王陽明來南贛的幾天前,他還發起了一次攻擊南康的軍事行動。不過,他的力量雖可以拔寨,但還未強大到攻城的地步。所以,他的每次攻城戰隻不過是騷擾,不會對政府構成實際威脅。
謝誌山之所以有“主動出擊”的行為,就是因為他和他的謀士們經過多年分析總結出一個真理:政府軍奈何他們不得。實際上,他根本就沒有同時麵對過二省以上的部隊圍剿。由於四省距他的根據地路途不一,有的先到,有的後到,他能利用這種時間差快速有效地進行反圍剿。謝誌山的根據地在他自己看來是險不可摧的,這讓他不由得產生了盲目的自信。王陽明在打詹師富之前曾揚言要打他的橫水、左溪和桶岡。他失聲大笑,說:“就憑贛州那點部隊,我都不用和他打遊擊,就能收拾了他。”當王陽明說,要等三省部隊會合夾攻他時,他自信地冷笑,向著天空喊:“你忽悠,接著忽悠吧。”這樣的信心來源於他的間諜們一直在給他傳遞消息,說:“王陽明在贛州城等三省部隊,短時期內,不可能有軍事行動。”
實際上,他不是沒有懷疑過王陽明的“狡詐”,詹師富武裝和陳曰能武裝的覆滅,都是王陽明突然發動襲擊的結果。不過他被自我的窠臼限製住了:從前的經驗和不會被圍剿的僥幸心理。從前的經驗告訴他,他的三大據點要比詹師富和陳曰能的根據地穩固十倍,經受了無數次考驗,安然無恙。他的僥幸心理告訴他,王陽明用了兩次突然襲擊,不可能再用第三次對付他。越是怕被圍剿,越是相信王陽明不會對他進行圍剿。
人麵對事情時如果有僥幸心理,必定失敗。即使真有人能躲過,但大多數人一定躲不過,而謝誌山毫無懸念地屬於大多數人裏的一員。1517年農曆十月初十,王陽明把指揮部從南康遷到離橫水較近的至坪(崇義縣龍勾鄉)。直到這時,他才調兵遣將。他把部隊分為十路,兩路為機動部隊,在黑夜悄悄埋伏到橫水周邊。四路為誘敵部隊,在約定時間向橫水武裝叫陣。最後四路是精銳部隊,當誘敵部隊把謝誌山誘出橫水的有效防禦範圍時,這四路就會發動進攻。而兩路機動部隊則從旁邊快速攻陷橫水隘口,仿效韓信背水一戰故事,奪掉他們的旗,插上政府軍的旗,大事可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