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傳習錄中(8)(1 / 3)

【譯文】

(來信寫道:“前些日子先生談到‘精一’,這是不是就是做聖人的功夫?”)

“精一”的“精”是就理而言,“精神”的“精”是就氣而言。理是氣的條理,氣是理的運用。沒有條理則不能運用,沒有運用則無法看到條理。做到了精,就可以精致、明白、專一、神妙、誠摯;做到專一,就可以精致、明白、神妙、誠摯。精和一實則是一回事,隻是後世儒者的學說與道家的養生學說各執一偏,無法相互促進。前些日子我說的“精一”之論,雖然是針對你喜歡存養自己的精神而發的,不過做聖人的功夫,也不外乎此。

【一五三】

來書雲:“元神、元氣、元精,必各有寄藏發生之處。又有真陰之精、真陽之氣。”雲雲。

夫良知一也,以其妙用而言謂之“神”,以其流行而言謂之“氣”,以其凝聚而言謂之“精”,安可以形象方所求哉?真陰之精,即真陽之氣之母;真陽之氣,即真陰之精之父。陰根陽,陽根陰[288],亦非有二也。苟吾良知之說明,即凡若此類,皆可以不言而喻。不然,則如來書所雲三關、七返、九還之屬[289],尚有無窮可疑者也。

【譯文】

來信寫道:“元神、元氣、元精,必然各有寄托、儲藏、發生之處。又有真陰之精、真陽之氣。”等等。

良知隻有一個,就它的妙用而言稱之為“神”,就它的流動而言稱之為“氣”,就它的凝聚而言稱之為“精”,怎麼能夠根據形象、方位和處所來把握呢?真陰之精就是真陽之氣的母體;真陽之氣就是真陰之精的父體。陰植根於陽,陽植根於陰,陰陽也是統一的。如果我的良知學說能夠彰明於天下,類似的問題都能夠不言自明。如若不然,就像你信中提到的三關、七返、九還之類的說法,還會有無窮無盡的疑問。

【一五四】

來書雲:“良知,心之本體,即所謂‘性善’也,未發之中也,寂然不動之體也,廓然大公也,何常人皆不能而必待於學邪?中也、寂也、公也,既以屬心之體,則良知是矣。今驗之於心,知無不良,而中、寂、大公實未有也,豈良知複超然於體用之外乎?”

性無不善,故知無不良。良知即是未發之中,即是廓然大公、寂然不動之本體,人人之所同具者也。但不能不昏蔽於物欲,故須學以去其昏蔽。然於良知之本體,初不能有加損於毫末也。知無不良,而中、寂、大公未能全者,是昏蔽之未盡去,而存之未純耳。體即良知之體,用即良知之用,寧複有超然於體用之外者乎?

【譯文】

來信寫道:“良知是心的本體,就是所謂‘性善’,就是感情未發出來時的中正,就是寂然不動的本體,就是廓然大公,為何常人一定要經過學習才能達到呢?中和、寂靜、公正的品德,既然屬於心的本體,就是良知。如今在心中驗證,良知都是好的,然而中和、寂靜、公正的品德卻沒有,難道良知是超然於體用之外的嗎?”

性沒有不善的,故而知沒有不良的。良知就是未發之中、廓然大公、寂然不動的本體,人人都具備。但是良知不能不為物欲所昏蔽,因此需要通過學習去除昏蔽。不過這對於良知的本體不會有絲毫損害。知沒有不良的,然而中和、寂靜、公正的品德無法完全具備,是因為昏蔽沒有除盡,良知存養還沒有達到純熟罷了。體就是良知的本體,用就是良知的作用,哪裏有什麼超然於體用之外的良知呢?

【一五五】

來書雲:“周子曰‘主靜’[290],程子曰‘動亦定,靜亦定’,先生曰‘定者,心之本體’。是靜、定也,決非不睹不聞、無思無為之謂,必常知、常存、常主於理之謂也。夫常知、常存、常主於理,明是動也,已發也,何以謂之靜?何以謂之本體?豈是靜、定也,又有以貫乎心之動靜者邪?”

理無動者也。常知、常存、常主於理,即不睹不聞、無思無為之謂也。不睹不聞、無思無為,非槁木死灰之謂也,睹聞思為一於理,而未嚐有所睹聞思為,即是動而未嚐動也。所謂“動亦定,靜亦定”,體用一原者也。

【譯文】

來信寫道:“周敦頤先生說‘主靜’,程顥先生說‘動亦定,靜亦定’,先生說‘定者,心之本體’。所謂靜和定,絕不是不看不聽、不想不做的意思,而是一定要時常認知、存養、遵從天理的意思。所謂認知、存養、遵從天理,明明就是動,屬於已發的範疇,為何稱之為靜呢?為何稱之為本體呢?難道這個靜和定,是貫通心的動靜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