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燕燕於飛,遠送於野(1 / 2)

小閣重簾有燕過。晚花紅片落庭莎。曲闌幹影入涼波。一霎好風生翠幕,幾回疏雨滴圓荷,酒醒人散得愁多。

瑤池仙境,雲霧旖旎,扶頭酒醒,百無聊賴的夜鸞在一片荷塘前靜靜地坐著。

遠離了熟悉的故鄉,遠離了摯愛的燁華,昨日的種種想起來仿若一夢,夢裏的江湖,百花齊放,一舞傾城,可惜她是再也回不去了!

偏安天境一隅,閑坐雲端看著渺茫的紅塵世事,一下子覺得自己好似被掏空了一般,什麼都不屬於她,從來都不屬於。

恍惚中又想起了燁華送夜鸞離開的那一幕,那天下著濛濛小雨,人間四月籠煙雨,城中清明多惆悵。燁華溫熱的雙手緊緊交握著她冰涼的小手,十指相扣,咫尺之遙的路途,他們默默走了很久很久。

陌上草色青青,山花爛漫,十裏桃花蕩漾著春水,燦若明霞,一樹樹梨花清雅絕倫,出塵飄香,仿若不忍別離的朋友,依依不舍地回望著她。

斜風細雨,清新的泥土氣息撲麵而來,調皮的春風掀起了飛揚的裙角,一切都那麼生機勃勃,而夜鸞,卻要離開了,或許這輩子再也不會回來。

燕燕於飛,差池其羽。之子於歸,運送於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於飛,頡之頏之。之子於歸,遠於將之,瞻望弗及,佇立以泣。

燕燕於飛,上下其音。之子於歸,遠送於南。瞻望弗及,實勞我心。

雨聲淅淅瀝瀝,山色空濛,再一次回首,仰望著這一片生她養她的土地,一時間感慨萬千,說過不哭的,可眼淚卻是再也控製不住地恣意橫流,多麼想讓歸去的行腳再慢點,再慢點,燁華的叮嚀言猶在耳,每一句都深深地雕刻在她心上,每一字都讓她如此心痛難當!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

相去萬餘裏,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長,會麵安可知?

不知何時,漫天的桃花隨著夜鸞鹹澀沉重無比的淚水緩緩飄落,亂落如漫天紅色的雪雨,落花人獨立,微雨**。

遏雲聲,回雪袖。占斷曉鶯春柳。才送目,又顰眉,此情誰得知。天外行雲,欲去凝香袂。爐煙起斷腸聲裏,斂盡雙蛾翠。

既然給不了他要的幸福,不如遠遠地放手,選擇離開。

身體在緩緩飄行,心卻永遠地留守在了故鄉,留在燁華身邊。

少典見夜鸞情緒不佳,特意選了一處風景絕佳的獨立小院,讓她安心休養。他的事情她從不主動過問,他們之間保持著長久以來的一份默契,他從不逼迫夜鸞去做些什麼,日子漫長而無聊地無限製延長著。

銅獸熏爐裏燃著豆蔻紅檀,金樽裏盛著瓊瑤玉釀,銀鶴嘴中銜著夜明寶珠,盤龍口中流著香液如檳。良辰美景,對月獨酌,不經意間低頭想起了跟燁華在一起的時光,淺斟低唱,菱歌泛夜,月舞盈袖,玉笛橫吹,該是多美的一番景致!如今,獨留她一個人,對月垂淚,獨酌無相親。

“姑娘……天上一日,人間一年。整整一天,您都隻是沉默不語。您要好好振作點,為了您肚子裏的孩子,為了主子!”小月心疼地一遍一遍勸說道。

“小月……也不知道現在燁華那邊情況怎樣了?有什麼消息麼?”夜鸞問。

“姑娘,你難道還不明白麼,我們事實上已經被少典公子囚禁在一個小院子裏,外邊的情況,根本無從知曉。”

小月的話不無道理,隻是夜鸞現在已經是萬念俱灰,根本不想再去爭取什麼。

“小月……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姑娘……”小月欲言又止。

“小月,讓我好好想想。”

少典並不像夜鸞先前想象地那麼簡單,事實上,自從上次他給了赤姬破陣之法,夜鸞便不再信任他。之所以答應跟他走,不過是權宜之計。

不是沒想過要他幫忙戰敗魔族,不是沒想過少典的政治圖謀,不是沒想過他喜歡她的真正用意,隻是一切都呈現混沌狀態,如一團亂麻,好多疑點連自己都說服不了。隻是夜鸞已不再沉淪,身為白家的子子孫孫,背負著萬千的城民,她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將所有的一切都拋給燁華!

傍晚的天邊彩霞似錦,氣態萬千,獨立於雲端,清風徐徐,雲氣飄渺,漸漸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由遠及近。

“飄然雲端的仙子,好美啊!美得好似一場美夢!真怕眨眼間,你就這麼從雲端飄然而逝,再也不會來。”少典溫厚的聲音由遠而近。

“怎麼會呢?隻是屋裏悶得慌了,出來透透氣而已。”回眸一笑,傾國傾城,笑意盈盈,卻不達眼底。

“既如此,我陪你四處走走吧。”少典走過來,很自然地牽起了夜鸞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