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蒙蒙亮,莫軒便早早的等候在芸姑門口,山哥牽著馬車停在後院。芸姑在屋內撫著琴,卻不開門,莫軒聽出其中的離愁別意,隻得轉過身,向後院走去。
琴聲婉轉悠長,如撥絲繡彩,臨行寄托萬分珍重。忽轉鏗鏘,恍如千軍萬馬奔襲而來,飲血疆場,又似大風驟起驟止,雲卷雲舒。莫軒坐上馬車,透過車窗望著緊閉的窗扉,暗暗下定決心,定要考取功名,不負芸姑所望。
既出潭州城,車馬便向隱山駛去。一路上,莫軒將頭探出窗外,無時無刻不陶醉在這山青水秀之中。潭州原是中原荊楚之地,暑天濕熱,這幾月讓莫軒吃盡了苦頭,不過時近九月,天氣轉涼,才讓躁動的莫軒慢慢靜了下來。
“山哥,莫府這麼多家奴,為何你要親自趕車呀?”
“就咱哥倆兒不好嗎?我們既是獵戶,就隻有自食其力的份!”
莫軒將頭收回車裏,拉開簾子,坐在山哥身旁:“山哥,你家境這麼好,為何還要跑去安楓縣打獵呢?”
莫千山揮動著馬鞭,保持著馬兒的節奏,望著前方慢慢的說道:“這都是些陳年舊事了,也不必再提,你此番上碧泉書院,不要苛求功名利祿,要淡泊一切,虛心治學。碧泉書院長老南軒先生,是我兒時的同窗好友。他博學多聞,精通理學,我已修書一封,將你引薦給他,你一定要虛心求教。”
“呀!山哥,你既是那南軒先生的同窗好友,那你為什麼不教我?”
莫千山望著山間雲靄,籠住了層層密林,山下的溝壑深不見底,小心翼翼的策馬前行。並不在意莫軒的問題,往昔的事,他一刻都不想回憶。莫軒倚在馬車上,四處張望,氣氛忽然冷清了下來。莫軒暗想:這潭州為何繁花臨秋而不老,萬葉經霜而不黃呢?要是在海州安楓縣,一到秋天,就漫天葉落紛紛,一派淒清冷淡的景象。
正想著,馬車駛入雲靄中,遁入山間小徑,一個長亭靠在幾株柳樹旁,乍一看卻像是一個端莊的少女,麵對莽蒼蒼大地翠色,悠悠的浣洗著青發。莫千山放慢了速度,亭前幾個鎏金大字立刻映入眼簾:“武夷道脈;湘水名家。”
“好蒼勁有力地字喲?”
莫軒不禁感歎道,他在莫府見過不少楹聯,字跡筆鋒往往粗糙略顯浮華,不似這般遊龍戲鳳,筆下生風。莫軒看那字間筆畫勾勒看得入神,莫千山將馬車停在柳下,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說道:“自今日起,萬事就靠你自己,不要擔心芸姑,我會好好照顧她的,常回來看看。”
莫軒接過書信,抱拳說道:“山哥,保重!“說完,深深的吸納一口氣,轉身朝山上走去,不消多時,便看見碧泉書院隱匿在雲霧中。莫軒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巍巍皇城宮闕,聳立雲間,回頭卻不見了山哥。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莫軒靠邊移了幾步,數十名青袍武士,快馬加鞭從身邊過去,身上背著長弓利箭,像是剛剛狩獵歸來。莫軒看著遠去的身影,一張熟悉的臉龐映入雙瞳,充滿著疑惑,又匆匆轉過身,朝書院奔去。莫軒覺得手腕上傷口隱隱作痛,緊皺著雙眉,不減絲毫英氣。
碧泉書院依托隱山,三麵環山,高千丈餘,一衣帶水。分為“文”、“武”、“藝”,“策”等四大分院。文院以“雙程理學”為法旨,主張格物致知,寧靜致遠,創湖湘學派,曆年科舉及第,十有其七,為四院之首,環踞山巔;武院承文院精華,以“太極”為萬善之標準,理在先,氣在後,以理禦氣,可化天下為太極,與普陀寺齊名,鎮守山門;藝院習琴棋書畫,射禦禮數,兼修文武,多為名媛佳人;策院則以《孫子》、《春秋》之主,授以戰術策論,經世治國之道,曉以天文地理,奇經算術之法。多出將相之才,與藝院分居文院左右。
莫軒遠望正門,見牌坊居中,匾額上赫然寫著:“碧泉書院”
左書:“皇極開昌遠,”
右書:“文風鼓太和”
門前佇立兩隻白鶴石像,幾個英氣逼人的青衣少年,排立當中,側目而視。見莫軒進入書院,既不審問,也不阻攔,莫軒懷揣著書信,便走進牌坊,朝著院內走去。院內很簡單,一片方圓數百丈的大理石廣場,中央被掘開,一個龐大的演武台,四周圍著密密麻麻的大理石階,如同一個巨大的石灶。武極殿俯視演武台,莫軒看著石雕錦繡,紅木金瓦,不禁感歎這浩瀚之氣脈。一個夫子模樣的老者慢慢踱了過來,莫軒忙作揖,老者微微一笑:“不必多禮,來碧泉書院有何要事?”
莫軒見老者氣勢不凡,執羽扇,戴綸巾,寬厚的白色長袍上一塵不染,並無半點華麗的修飾,倒是胸前那塊閃著銀光的徽章,引起了墨軒的注意,上麵刻著一個小篆“天”的字樣,這是莫軒認識的為數不多的一個字。
“晚生莫軒,自潭州莫府而來,有事拜見南軒先生。”
老者聽此,不禁重新審視莫軒,衣著雖與常人無異,但眼神中卻透著一股堅毅,迥然不凡,老者和氣的說道:“南軒先生帶門下弟子四海雲遊,不知何時回返,若有要事,我可令門下弟子代為轉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