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多多!你醒醒,快醒醒!”
莫軒喘著粗氣,猛地向四下探望,除了自己身下躺的幹草墊,周圍濕漉漉一片,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強烈的血腥味,地上若隱若現的血肉,正在腐爛,呼吸間,讓人禁不住幹嘔。多多的鼾聲漸起漸伏,這家夥無論身處哪裏,隻要睡覺時間一到,他就會準時躺下,任爾東西南北風,他自巋然不動。
小土窗約有兩丈高,長寬不過五尺,即便輕功再好的人,遇上這厚實的土窗,也是出不去的。
一米陽光透過窗,在自己跟前灑下幾個小小的天地,把地上潮濕的桔梗,照得光亮。肉眼可見的光路,被窗上幾根腕粗的玄鐵,生生斷開,岔作幾條細長的光線。與周圍一片暗黑,弱弱的抵抗著,像是被奪取了生命,塵埃閃爍著流光,靜靜的時空,緩緩交錯,就如同一個即將被洪水吞噬的小屋,屋裏堆放著一樁樁、一件件光明的聖物。莫軒打量了周圍的境況,隻好尋一條幹淨的道到那窗下。
可還是沒能適應那腥臭,莫軒腹內的積水像趵突泉一般,一波一波擠破喉嚨,辛辣,窒息。腳下軟軟的桔梗,如同活物一般,在慢慢地蠕動,指不定還有更惡心東西,藏在桔梗下,莫軒隻得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前進,雖然相距不過丈餘,可在這短短的路程,著實令人舉步維艱。
“喝!喝!喝!”
那漢子的“八步點蒼棍”,耍的真的不錯。莫軒趴在窗頭,看得入神。隻見那瘦臉漢子左右甩打著鐵棍,強大的勁力竟將地上方圓幾丈內覆著的積雪,原數震回半空,又一記“大漢雲撥”,用棍風將雪沙,鎖在空中。
身邊的小嘍囉,鼓掌叫好,幾個頭目坐在原地,冷眼相看,相視而笑。隻是些基礎的棍法,哄哄手下人還行,還真就上不了這“湘幫”幫主宋無極七十誕辰的台麵。可仗著他是幫主小孫女的棍法教習,卻也狗模狗樣上台耍起來了,實在是笑煞旁人!
漢子也不理會台下的閑言碎語,隻是小姐表演給幫主的節目,絕不能毀在自己手上,於是抖擻精神,震了震手中的鐵棍,頭頂上方的積雪漸漸融合,一個碩大的“雪餅”,隨著棍風快速旋轉,說時遲那時快,那漢子將雪餅拋上半空,虛步點地,巧身移開。
一隻“輕燕”從樓上飛掠而來,打開雲棍,妙手接住“雪餅”,一個轉身,將它拋在麵前,雲棍如同落花一般,輕輕地點在“雪餅”上,緊接著借助巧勁,用雲棍將它淩空,狠狠地拍向牆麵。嬌聲喝道:“瑞雪凝福,流白送壽!”
隻見白影徑直向牆上飄去,卷動風聲,呼呼作響。
“好!”
“小姐好樣的!”
台下的頭目紛紛起身,高聲撫掌,拍手稱快。人群中一個瘦骨嶙峋,細眼長眉的老人,點了點頭,看來他很是滿意。他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水匪“湘幫”幫主宋無極,台上表演的便是她的孫女宋雨霏,隻要有水的地方,就有“湘幫”,這句話也不錯,“湘幫”的勢力,波及大江南北,以搶截皇糧貢品為主,偶爾搶劫過往的商人。
可不等那“雪餅”,拍上牆,一抹尷尬,如同一張黏濕的蜘蛛網,粘在宋雨霏的臉上。
隻見“雪餅”上,宋雨霏星星點點刻上的“壽”字,被窗口一雙莫名而來的手,拍了一掌,“壽”字缺了一口。台下一陣驚慌,宋無極臉上也掛不住,偏過頭看了看宋雨霏身旁的漢子,兩眼憤憤的眯在一起。
“師父!這······”
宋雨霏望著牆上殘缺的“壽”字,輕扣貝齒。台下的人議論紛紛,一個熟悉而令人令人惡寒的麵孔,撩起嘴角,在一旁哂笑。她是宋雨霏的堂姐宋潔,和宋雨霏從小像是世仇,一見麵就一番挖苦和譏笑,這與他們父輩之間的恩怨有著不淺的關係。
宋雨霏的父親宋威,是宋無極的第二子,也是湘幫的少幫主,而長子宋武武功不濟,隻做了個兩廣分舵的舵主,依著舊禮,老幫主的這個決定,必然會引起兩個兒子之間的恩怨。
在去年年初元旦之期,宋武的小妾誕下一子,備受幫內各分舵舵主的關切,而少幫主宋威膝下隻有宋雨霏一女,十年前亡妻故去,再無續弦的心思。在爭奪幫主之位的過程中,宋武的後嗣,這無疑是動搖老幫主的重要砝碼。
“想是關在牢中的錢家大少爺醒了!真是華麗的登場,一出手就毀了小姐的心血!屬下料事不周,還請小姐懲處!”
漢子看著眼前漲紅的桃麵拱手請罪,聲音沙啞模糊,不勝愧疚。這一招“瑞雪凝福,流白送壽”,早在數月前,小姐便費勁心思苦心演練,想在幫主壽期之時,給他一個驚喜,不料想,禁出了這差錯,擱誰誰都會氣急,更何況小姐還有一點小任性······可這也非莫軒所願,隻是趴在小窗上看那漢子轉“雪餅”,卻不想那“雪餅”莫名其妙朝自己迎麵撲來,隻是情急之下,伸手擋了一下,卻被砸得滿臉雪沙,掉下窗來,摔了個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