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她叫什麼名字。
洛枳愣愣地看著盛淮南,忽然紅了眼眶。
兩個星期後,期中考試成績公布,她在成績單上一筆一畫地寫下“盛淮南”三個字。這三個字長在陽光裏,站在離她很遠的地方。而那個黑暗陽台上的小小插曲被她遺忘在腦後,轉身孤絕地陷入一場漫長無果的追隨之中。
如果她對他講了皇帝陛下的故事,會怎樣?
哪怕沒有講,如果她告訴了他自己的名字,又會怎樣。
追不回來的假設像冰錐紮進胸口,洛枳心痛得幾乎要窒息。
她閉上眼,努力克製住心中翻湧的情緒,頓了頓,問:“現在你告訴我吧,你為什麼這樣對我,那些前因後果是什麼。”
盛淮南反而看上去有些六神無主:“我改主意了,對不起,我……我現在不能說。”
“……你再說一遍?!”
她第一次失態,語氣都有些不對了,怒火卻無法控製。
“我現在不能告訴你。”盛淮南也第一次在她麵前慌了神兒,隻會搖頭,一雙眼睛倉皇地盯著她,像個做了錯事卻咬死了不承認的小孩兒。
“你他媽這不是欺負人—”
她咬住舌頭,發著抖把脫口而出的髒話又咽了回去,深吸一口氣,迅速地邁大步繞過他跑進了宿舍樓。
再多待一秒就會哭。
進了宿舍,才想起行李箱還在他手裏。洛枳長歎一口氣,她媽媽的確有先見之明,在火車站就告訴過她,行李箱這個東西,真的不應該亂丟。
她還在愣神兒,對麵宿舍的同學剛好敲門來借作業,不知道是不是平安夜單身太無聊,竟破天荒拉著洛枳聊了起來。
洛枳麻木地應和著,同時慢慢地整理著紛亂的思路。
付姨所說的每一句話仍然在耳邊縈繞著,震撼卻不真實;少年呼著白氣的粗啞嗓音卻近在咫尺,她不敢深思。一天之內經曆了太多,洛枳腦中一片混亂,仿佛有一列列火車轟鳴而過。
然而即便如此,亂糟糟的思緒中,那個在窗台水汽上寫下的方程式還是浮現在眼前,每一筆的結尾都向下蔓延出一條淺淺的水線,漸漸地把眼前喋喋不休的女生的臉都遮住了。
她說晴天陰天下雨天,你喜歡哪種。
他說,下雨天。
洛枳的目光漸漸失焦,直到一隻手在眼前晃來晃去。
女生並沒有怪罪洛枳的心不在焉,隻說不該拖著她講這麼久的話,謝謝她借自己作業,還留下一個紮著絲帶的平安果送給她。
洛枳盯著桌上憑空出現的蘋果和遠去的作業,半天緩不過神兒。又在椅子上呆坐了一會兒,再次想起自己的行李箱。
她摩挲著手機,左思右想,還是打給了張明瑞,想問問他在不在宿舍。
電話剛剛接通時她聽到了其他男孩子大嗓門兒的起哄聲—“說,聖誕節到底和誰去的798?是不是許日清?”
張明瑞有些尷尬的聲音半晌才響起來:“喂,洛枳?”
她正在措辭,忽然聽到電話那邊門被摔上的巨響聲。
“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我這邊剛接通電話,盛淮南就提起行李箱摔門出去了。他在那邊打遊戲打得好好的,也不知道抽什麼風……那箱子是你的吧?我在提手那個地方,看到了你以前沒摘掉的航班信息什麼的,問他他也不搭理我……”
洛枳啞然,手機又振動了一下,顯示:呼叫等待,盛淮南來電。
她幾句話結束了和張明瑞的通話,接通了另一邊。
“我的行李箱在你那邊……睡衣和電腦都在裏麵。”電話通了之後的沉默中,她先開口。
不知怎麼,她感覺到,電話另一邊的人是笑著的。
“五分鍾後你下樓吧,我現在過去。”
“不用了,”她的聲音僵著,“正好我室友回宿舍,經過樓下的時候能幫我捎上來。”
他呆了幾秒鍾:“那……那我怎麼知道哪個是她?”
“我會告訴她,認準了門口站的男生裏長得最帥的那個,就是你。”
有時候洛枳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她的憤怒和不滿總是帶著嬉皮笑臉的假麵。
他不依不饒:“萬一認錯了呢?”
“你覺得這個時候拖著行李箱站在女生宿舍樓門口的男生可能被認錯嗎?”
她的語氣有點兒不好,不過盛淮南一向是個脾氣很好的人,至少在表麵上,很懂得克製,也很會照顧場麵。
她等著他說句和緩的話,給彼此台階下。
“我不管,要麼你自己來拿,要麼你就別用電腦,別穿睡衣……”他停頓,語氣很衝,“光著睡算了。”
洛枳有點兒發蒙,想都沒想就按了掛斷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