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別人突然對你好,要備一百個小心(1 / 1)

夜色蒼茫,賓客四散。

劉季踉蹌出府。

夏侯嬰緊隨其後道:“請劉公到舍下休息。”

劉季揮手道:“我還有一場飯局未赴。”

夏侯嬰道:“時至三更,哪來的飯局?”

劉季道:“此為神仙之會,需得半夜三更才妙。”

夏侯嬰笑道:“前不久沛縣的衙役,不知發了什麼神經,將樓子裏的姑娘們都攆走了……”

劉季意味深長地道:“我等的不是樓子裏的姑娘,我等的是腰纏萬貫、富可敵國的男人。”

黑暗中傳來一陣大笑,一人從牆角走來,朗聲道:“呂叔平敬備濁酒數盞,恭請劉公。”

“這人來曆不明、裝神弄鬼。”夏侯嬰冷笑道,“天色已晚,恕不奉陪了。”

呂公笑道:“夏侯先生謹慎練達,老成持重,卻少了些銳氣。當今天下,衰相頻現,魚龍混雜,正是豪傑用事的良機。為何連朋友都不敢交?”

“先生危言聳聽,說什麼衰相頻現,要謀反不成?”夏侯嬰道,“交朋友,應該在白日之下,廳堂之中。哪有月黑風高謀於密室的道理?”

呂公道:“小亂不斷,大亂必生。夏侯先生應提早準備才是。”

夏侯嬰道:“有人貧賤,一無所有,日日謀劃的是鋌而走險,博取富貴;有人尊貴,溫飽思淫欲,就想以錢做兵,攪亂天下,圖一個樂子。為一己之私,視百姓為魚肉,真是喪盡天良。”

呂公道:“秦屠滅六國,殘忍暴虐,不過十數年間的事。夏侯先生身為楚民,難道忘了嗎?”

夏侯嬰道:“楚原為小邦,滅掉四十餘國方成霸主,與秦何異?我雖為楚民,楚除了收我賦稅,吮我膏血,與我何恩?王公貴胄不曾與小民共富貴,奈何要小民同患難?國家興亡,王侯將相家事耳,與我何幹?我現為秦吏,當忠秦事,你若妖言惑眾,有司自會治你。”

呂公一揖到地,不發一言。

劉季道:“夏侯多慮了。即使人情是假的,酒卻是真的,但飲無妨。”

夏侯嬰道:“劉公且去飲酒,我在家徹夜守候,靜待差遣。”

劉季道:“兄弟不在,即使瓊漿玉液,也不好喝。再陪我一陪,可好?”

夏侯嬰道:“喝酒有喝酒的時候,睡覺有睡覺的時候。白天屬於人,晚上卻屬於鬼神,原本兩不相侵。現在人的活動,越來越晚,喝醉了酒,大呼小叫,驚擾得神明不安。這樣不守本分,遲早會受到懲戒的。”

呂公道:“夏侯先生所言不虛。隻是今夜興致正高,恰好說些貼心的話。我們在宴席旁邊,另擺一桌,請神靈享用,可好?”

夏侯嬰冷笑道:“強盜跑到你家,天天騷擾你的眷屬,卻擺一桌酒,請你吃,你會不會歡喜?”

博學強辯的呂公,被這幾句話說得啞口無言。暗自歎息道:“十步之內必有芳草啊,想不到這樣偏僻的一個小縣,也有這般見識的人才。”從此對遇到的人,多了一份敬畏。

夏侯嬰麵朝劉季,臉似塗霜,言辭冷峻道:“劉季,你要記住,你隻是山野間一介農夫,沒有背景,沒有根基。人家富可敵國,憑什麼正眼看你,還請你赴宴?屈身事人者,所謀乃大,商人從不做虧本的買賣,沒有一種待遇是不需要代價的。別忘了,公子光謙卑地對待專諸,太子丹謙恭地服侍荊軻,目的是讓人去做不可告人的惡事。務必小心謹慎,休要不自量力,被人用作工具,誤了身家性命。”

劉季整理衣冠,正色道:“夏侯先生良言,劉季沒齒不忘。”

夏侯嬰轉身就走,消失在夜幕之中。

呂公伸手相請:“宴席已備。”

劉季道:“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