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慢與快中苟喘,一晃又過了近兩周。龔傑這段時間裏最主要的事就是聯係小叔,和家人溝通交流,為自己的離開做著積極必要的準備。
秕子在那幢樓裏呆的也比較安穩,用冬眠來形容決不誇張,自從上次跟龔傑搬東西過來後就思考了很多,當然問題的開端禍起龔傑的嘴裏。當時是龔傑停在樓下不往上走了,說不能以搬用工的身份邁進這幢樓,有失身份和才氣。她試圖用反麵打擊去鞭策激勵龔傑,卻料龔傑摞下一背兜的話給她塞了個飽。
當時的龔傑站在樓下,正對著樓眯起雙眼,差一點就雙手迎合舉於胸前要做拜神的動作,說:“你們這幢樓上的人課程比較少,有時候不出門還能上課的,有很多自由時間,這很好!不過男生嗎?麵壁三年,靜心修煉童子功,三年之後卻傷心地發現這個世界上能與之匹配的人很少或已經滅絕,隻能無奈地慨歎世事炎涼,人情冷漠;女的呢?還好,尚能想得周到一點,白天愁論文晚上愁嫁人,要嫁個政界高官的兒子或商界大亨的孫子,可惜這年頭男人對女人的審美要求為年齡要小,越小越妙。三年後發覺自己痛失妙齡,隻好找個適齡的湊合湊合。不過請別誤會,我龔傑絕對不是嫉妒,這幢樓裏的人怎麼了這是女孩子發牢騷的話,我龔傑絕不說這話,要說的是不是讀幾年書也不是讀多少書而是學到了多少。還有,我知道你可能會讀到博士甚至還在後邊加個後字,大不了的,災難一樣深重,女博士往往是空虛的,別人認為,而男博士或許是踏實的,但那也是自己認為,N年後見到你,你唯一變了的就隻是在現在還算漂亮的眼睛上加幅厚厚的高度近視眼鏡。”
秕子咀嚼著龔傑的話,雖然氣得咬牙切齒,卻突然萌發出想去看看龔傑的衝動,因為近半個月多沒見他了,這個任性的家夥肯定又搞了很多沒名堂的事。
當弄清楚龔傑真的要走時,還真有些慌神,心想龔傑不虧是個男生,有點抱負。
丟下一大堆手中該研究的東西前去找龔傑,決定推心置腹地長談一次。走進龔傑宿舍,見隻有程然一人在虛擬世界裏危在旦夕地拚命撕殺著,其他人統統不在。欲問程然龔傑的去向,卻不好意思打擾狀態中的程然,索性出門去找,找遍該找的地方皆無蹤影,無奈隻好打電話問龔傑在哪兒。電話響了好久無人接聽,悔心喪氣地返回,路上四處張望希有奇跡出現,能迎頭撞上。拐過文體中心時,遠遠看見樓頂立著一個人,邊走邊仔細判斷此人是否龔傑。
不對,肯定不對,龔傑頭發咋這麼短呢?掃興地扭身準備離去,不料樓頂那人卻揮手喊了起來:“師姐,師姐,上來。”秕子一聽聲音才完全分辯清楚此人就是龔傑。
登上樓頂,氣喘籲籲地問:“你理發了?”
“理了,剪斷相思。”
“嗬,哈,決心不錯!”秕子忍不住打趣道。
秕子滿臉不解地問:“為啥要在這兒?”
“安靜,開闊,”龔傑若有所思地回答。可惜的是還沒下雪,否則全然形成《黛依斯的沉思》的意境。意境或許會符合,隻是黛依斯是妓女。
“你想什麼呢?”秕子直言不諱地問。
“沒想什麼。”
“關心什麼呢?是一株杏花還是幾個人?幾個在過去生命中發生影響的人,還是另外更多數未來的生存方式?”
“幾個女人,幾個在過去生命中發生過重大影響的女人。”
“是嗎!那可別給我又說你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的酒,也愛過幾個正當最好年華的人。”
“不過已經過去了,還是現實點為好,多關心點另外更多數未來的生存方式。”
“是呀,盡管要向更遠處走去,向一個生疏世界走去,我想把自己生命押上去,賭一注看看,看看我自己來支配一下自己,比命運來處置我更合理一點呢還是更糟糕一點?”
“當然是更合理一點。唉,你啥時候對沈從文起了研究興趣?”
“很早了,但隻欣賞的是沈從文一生中把種種的可能變成為現實。”
“不要稱其為‘偶然’,我很討厭。”
龔傑漫不經心地應付著秕子的挑釁,身體卻漸漸弱了下來,就勢坐倒在地上。唉聲歎氣地說:“我……我……還是很沒用的,不論到哪!”
秕子見龔傑一副極度的頹廢樣,禁不住學科使然。用莊子的語言教導龔傑:“知無用而始可與言用矣。天地非不廣且大也,人之所用容足耳。然則廁足而墊之致黃泉,人尚有用乎?”
龔傑仰頭看了看天,排斥地說:“廢話連篇。”
秕子接著引用:“然則無用之為用也亦明矣。”
龔傑騰地從地上跳起來,貼近秕子說:“我有大用,這個大用就是做一些別人不敢做的大事,比如今天就和你結婚。莊子亦言目徹為明,耳徹為聰,身徹為甘,心徹為知,知徹為德,我們就生一個目耳鼻口心知皆徹的全才作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