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跪在地上,不敢抬頭,這是皇上外出狩獵所住的帳殿,帳殿之外旌旗蔽日,刀劍閃光,時不時傳來的喊殺聲早將曼珠的父母嚇得魂飛魄散,跪伏在地上,連呼吸都小心顫抖。
一兩個時辰前,她還坐在茅屋前,一邊編織著籮筐,一邊猜想著清鏡公子何時會來取他的披風,心如春風和煦。隻是一走神,一根荊條竟生生地從她的手心劃過,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花香頓時隨著鮮血的流出而悄然彌散,她匆忙跑回房內將青耕留給她的藥撒到傷口上,隻是那傷口還未來得及包紮妥當,她就看到爹爹挑著擔子踉踉蹌蹌的跑回了,接著一陣馬蹄嘈雜之聲湧入小院子,他們一家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一隊武士護衛帶到了這帳殿之中。
“抬起頭來!”皇帝開口說道,語氣輕屑清冷,如冬日冷雨,沒有一絲溫度。
跪在前麵的曼珠緩緩將頭抬起,眉眼低垂,雖無恐慌,但小心謹慎,畢竟這帳殿正中端坐的是大新朝的皇帝世淩和他的皇後,是一句話便可以要了他們一家三口性命的人。
“雖是粗布麻衣,未施粉黛,但這膚如凝脂,雙眸如含春水,一股輕靈之氣,果然不同凡人。”皇後在皇上耳邊說道,聲音輕柔溫潤。
“不同凡人?”皇帝淡淡地說道,“不過是一個鄉間女子,連看朕一眼都不敢。”
曼珠聽了這話心想,你若不是皇帝,若不是在這凡間天威不可直視,若不是我們一家三口莫名被帶到此處生死未卜,我又何須跪在此處,低頭屏氣。
“你叫什麼名字。”皇帝問道。
“民女名叫曼珠。”曼珠輕聲答道。
“曼珠?曼珠……”皇帝重複道,心頭感到一陣莫名的悸動,莫名的熟悉,可仔細一想,這名字分明從未聽過。
他站了起來,走到這個女子跟前,彎下腰,伸手一把托起了她的下巴,緊盯著她的雙眼,冷漠的眼神中透出一絲好奇,確實如皇後所言,這女子容貌非凡,灼若芙蕖出綠波,雖自始至終小心謹慎,眉眼低垂,未看他一眼,但卻不驚不慌,泰然自若,與他尋常所見女子不同。
“皇上小心。”
忽然曼珠被猛推了一把,整個身子倒伏在地上,等她抬起頭時已被數把寒光閃閃的利劍所指,皇帝也退後了幾步,身前被一個常侍護擋著。
“這女子手中有暗器。”常侍喊道,“護衛皇上。”
手中有暗器?曼珠忽然嘴角一抿,心中不禁冷笑道,聽說這大新朝新登基的皇帝是個勇武之人,居然見她緊握右手就怕了,我不過是做竹筐時手心不慎被割了一道口子而已,那包紮的布條又在路上被亂木枝條刮了去。
此時殿中端坐的皇後起身走了過來,站在皇帝身邊,微笑著調侃似的緩緩說道:“噢?我倒要看看這一個鄉間女子手裏握的會是什麼了不起的暗器。”
“退下!”皇帝說道。
護衛們立刻收起兵刃,退至帳殿的兩側,曼珠的父母被這陣勢一嚇,全身顫抖,伏在地上淚眼望著女兒,想哭求饒命卻又不敢出聲,怕吵吵鬧鬧反而害了女兒性命。
“把手打開!”剛才護擋在皇帝身前的常侍向前一步,朝曼珠喝令道。
此時,曼珠既不言語也不照做。
“侍衛,把她的手打開。”常侍見她對自己的話無動於衷,有些惱怒,令帳中的侍衛過來,想將她的手強行打開。
那侍衛看起來倒是人高馬大,一副力大勇武的模樣,往那裏一站便有幾分可以威懾住一個小女子的氣勢,那侍衛蹲下,一把抓起並握住她的手腕,這一下真的嚇到了曼珠,她坐在地上,一隻手用力撐住地麵,急忙往回拉自己的手,隻是那侍衛力氣著實很大,緊緊握住她,任她怎麼掙紮都沒有用。
那侍衛看著她緊擰的眉頭,不禁蔑笑了一聲,伸手去掰她的手掌,此時她的心緊張不已,青耕給的藥已經塗了過兩三個時辰,此時藥效怕已過了,若是她的手掌被掰開,若是傷口依舊有血沒有被止住,那散發的香味便會喚起凡人的記憶,她就可能被當做妖異,更會引起凡間的混亂,但此時她已經是一個沒有一點法力的凡人,除了將手掌緊握,一時也想不到其他的辦法。
她正心急如焚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握住她的手腕讓她動彈不得的侍衛竟然怎麼用力都掰不開她緊握的手,曼珠好像明白了什麼,不再掙紮,眉頭也舒展開了,她偷偷向帳外望去,隻見一個青色的小鳥從大帳門口倏的飛過,曼珠放下心來,任由那侍衛去掰她握起的拳頭,再看那剛才還神氣蔑視她的侍衛此刻正額頭冒汗,看那眼神是恨不能將曼珠的手捏碎但又無能為力,看著他一副凶悍但又可憐的窘態,曼珠終於沒有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