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的景色絲毫不比遠山黛綠遜色,滿院的金盞花開得明亮金燦,弗止和那白衣男子仿佛在花叢裏下棋,冬冬在旁邊看他們下棋,弗止麵對著門口,一臉閑適,男子背對她,看不清表情,但是從姿態看,像是極為享受這樣的時光。

兩大一小三個人聽到門口的動靜,同時轉過身看向她,冬冬張著嘴半晌回過神,道:“幹娘,好腳力。”

弗止嗔了落瑤一眼,似是在責怪她的沒禮貌,指了指男子,言簡意賅:“這是太子寧祁遠。”

又指了指落瑤,道:“芙丘國小公主,葉落瑤。”這樣就算給他們介紹了。

寧祁遠,原來是太子,想不到這個消瘦清貴豐姿瀟灑的青年是大名鼎鼎的祁遠。五百年前,清乾天出了一件古怪的事,這位太子突然毫無預警地昏睡不醒,天君寧仁十分緊張這唯一的血脈,召集所有仙醫查看,卻未查出什麼異樣,個個束手無策。

就連太上老君也瞧不出得了什麼病,隻道:“也許太子太累了,想睡個長覺。”讓一眾人的下巴掉了一地。

天後萬殊,也就是祁遠的母妃聽了後淚汪汪地指責天君:“都是你,把這麼多族事仙務壓在遠兒身上,平日裏把他逼得這麼緊,他怎受得了。”

天君愛妻之名赫赫在外,但在有些問題上,他頗有自己的原則:“一個堂堂七尺男兒怎會被這些政務壓垮,凡人在他這個年紀,早就身著鎧甲馳騁沙場風雲,如今天族太平,又沒叫他去領兵打仗受皮肉之苦,你莫把他想得太嬌弱了,我寧家的子孫怎能比旁人差了去。”

寧仁平時都舍不得對她說一句重話,她哪曾被他這樣教訓過,委屈得直掉眼淚,寧仁既心疼又無措,一哄她眼淚掉得更厲害,他不住地道歉,一著急語氣重了些雲雲,可是話都說豈能再收回去?他一碰上他的夫人,往日的精明全不見了,手足無措像隻困頓的獸,隻恨不能此刻自己替他兒子睡過去。

那天後,大家都知道,清乾天的耀清宮裏睡著一位寧家的太子。

沒想到五百年後,太子祁遠又毫無預兆地醒了,果真如太上老君說的那樣,隻是睡了一個長覺。

此刻的落瑤有點煩躁,她方才氣衝衝地過來是因為,她以為他是有家室的登徒浪子,如今他身份明了,人人都知道祁遠尚未成婚,那這口氣也隻能不了了之了?

落瑤反手扔掉手裏剩下的葡萄,不情不願地微微福了一福,“芙丘國葉落瑤見過太子殿下。”

祁遠似笑非笑瞥了一眼落瑤手裏的葡萄和腳邊的葡萄皮,垂著眼眸,揚起嘴角說道:“弗止也曉得,我這個人不喜這麼多規矩。”言語間沒有一絲尷尬的氣氛,仿佛他們剛才沒有遇見過,落瑤對他的反應很滿意,這個太子似乎也沒那麼讓人討厭。

冬冬脆亮的聲音突然響起:“幹娘,幹爹剛才說以後你洗澡的時候我不能過去,那你下次洗的時候在周圍下個禁製吧,免得讓人不小心看到。”

四周一陣寂靜,隻聽得見茶水燒滾的聲音,弗止拿著茶杯的手頓了頓,眼風在落瑤和祈遠身上淡淡掃了掃。

落瑤的臉燒起來,瞪了冬冬一眼。

“嗑噠”一聲,仿若無事的太子悠然落下一子,對弗止道:“你輸了。”

弗止忙看向棋盤,一臉扼腕的表情。隨後,聽得祁遠不動聲色地對冬冬說,“乖兒子,過幾天天上有個喜宴,想不想去逛逛?”

天君唯一的太子昏睡五百年醒來,這是普天之下一大盛事,照著清乾天的排場,自是要熱熱鬧鬧慶祝一番的。遂下旨宴請各路神仙大擺三天宴席。

想到有吃有喝還有的玩,冬冬立刻兩眼放光,隻見眼前一團花花綠綠的影子一晃,冬冬已經一屁股坐到太子身邊,挽著他的胳膊,還討好地衝他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

弗止移開茶杯,修長的手指捏起一張疑似杯墊的厚紙,說道:“正好我最近忙得緊,你替我去赴宴了吧。”說完遞給落瑤。

落瑤接過印了一圈圈深淺不一的茶漬的請柬,抖了抖上麵的水,方能依稀看出是張帖子的模樣,弗止很少參加這樣的宴會,她是知道的,盡管如此,依然有不少人會往這裏送帖子,以示他們惦念他,生怕怠慢了這位神君。

弗止說他最近忙,落瑤想不通他最近在忙什麼,因為這幾百年來他幹的唯一幾件事情就是喝茶種花下棋聊天,聽說偶爾還會替人搭個脈,但是落瑤從沒見過。

她最近倒是閑來無事,一想到明天還要被娘親安排去參加相親宴,就頭疼得厲害,這慶宴應該比相親宴更有意思吧?還可以去清乾天順道散散心。

她忙急切地答應:“啊,娘親本來給我安排了個相親宴,她若過來找我,你代我跟她講一聲,我勉為其難替你去赴宴了。”臉上的急切和嘴裏的“勉為其難”一點也不協調。

弗止作勢要收回來,落瑤連忙緊緊攥著帖子,一溜煙進廚房嚷嚷著找吃的去了,隻覺得身後有一股柔和的目光一直膠著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