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也不拒絕,幹脆坐下給古箏調弦,如蔥般手指在琴弦間反複撥弄,一雙明眸看向小香壇,卻是在聚精會神地傾聽音調。老爺靜聽了許久調音,看到油燈之下那單薄身形和清麗麵容,不由得心生憐惜,走過來撫摸著女子的香肩,喟然歎道:“品釵啊,知道你現在心生怨意了。可是,你並不真正懂得我啊。”
被叫做“品釵”的女子手上一頓,緩緩道:“品釵不敢。”
老爺卻並不多說什麼,隻是轉身走向窗戶,擺擺手道:“現今之楚國,實在是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你不知道嗎,從上到下全都爛透了。先說皇上,他根本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皇上,自他登基這十年來,不是要玩耍就是要修仙,他前前後後玩過的東西不下於一千種,平均算下來每年要玩一百種完全不同的項目,幾乎每隔三天就要換口味,他玩的對象還根本不設限製,玩人、玩動物、玩玩具,他的後宮三千老婆幾乎每一個都被他玩過,有一次到軍中居然看中了豹戰士騎下的野豹,居然給牽來讓他玩,可憐一頭在戰場上威風八麵的野豹,給他玩個三天就隻剩了皮包骨頭,奄奄一息了。再說修仙,他幾乎完全癡迷在修仙當中了,明明本身沒有修仙的根基,卻硬要跟著那些所謂的仙人修仙,十年來給他講解修仙的所謂仙人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了。可神仙又哪裏是那麼好當的。”
品釵聽了這些話,卻一邊繼續調音一邊反問道:“可是,丞相大人,您是一國之相,國家出了問題,您不應該想辦法解決問題嗎,如果您都隻是抱怨而毫無辦法的話,那才是我楚國真正的無藥可救了。”
“對,我朱統進的確不應該隻是抱怨,”朱統進搖搖頭道:“二十年前,我就是這樣想著進入了樞密院當一名五品官員,可現在,官階越來越高,對楚國的希望卻越來越小。你知道為什麼嗎?我的消息是,就算是現在楚周打仗時,還有官員敢於在城防上動腦筋偷工減料,還有人敢於在軍需兵器發放上打主意撈錢。我們的地方官員們都上行下效,想辦法敲詐勒索百姓,我曾到下麵轉過,下麵的百姓過的日子實在是苦不堪言,我也想對這一切都有所改變,可我也隻是一個丞相而已,而且還是排位第二的掌管經濟的右丞相,很多事情我一個人說了都不算數,而我們的皇上當的又是甩手掌櫃,現在我能有什麼作用?”
朱統進越說越激動,揮舞著右手說:“再看看皇上的兒子們,又有幾個是有治國才幹的?好不容易十皇子有點出息,可前些年卻莫名其妙地舉兵造反。同樣是前些年,我們這鬱江泛洪水,淹沒了大片農田村莊,可是我主掌經濟的丞相提出要賑災救濟,卻被管政治的丞相何衛駁回,我能有什麼辦法。所以為了楚國的將來,必須要有改變。”
品釵卻撥弄起古箏琴弦,開始彈奏一曲《出征》,這首曲子前半段婉轉幽怨,似妻子對即將出征的丈夫在輕聲訴說什麼,後半段卻又慷慨激昂,熱血賁張,似乎是丈夫在隨軍征戰沙場。朱統進也暫時停止了思緒,傾聽這段古箏曲。卻不料琴曲尚未彈奏完就忽然戛然而止。品釵忽然垂下頭來並不言語。
朱統進慨然讚道:“果然是這明裳苑裏最為奪目的頭牌姑娘,連隨手彈奏的曲子都如此動聽。”
品釵卻微微搖頭說:“承蒙丞相抬愛,我李品釵也不過是一個小女子罷了,說什麼頭牌不頭牌的,那都是外人的謬讚。”
朱統進點點頭說:“品釵姑娘秀外慧中,你想要表達的意思我也明白,說到底,你還是不忍。”
李品釵緩緩道:“丞相大人,小女子不過是一介草民,知道的不多,當然懂的也少,不過品釵始終覺得,大人對國家的赤子忠心不應該給百姓帶來戰火。”
朱統進認真地凝視著李品釵,緩緩說:“你誤會我了,怎麼你以為現在的周楚之戰就是我挑起來的嗎,如果隻是我一個人,我又憑什麼讓全周國來攻打我全楚國?他周國皇帝難道會乖乖聽我的擺布?你未免太高看我了。實話告訴你吧,無論今天是我朱統進當丞相還是別人來當這個丞相,周楚之戰都是不可避免的,而我朱統進隻是在這個過程中起了一點小作用罷了。我們楚國的監國宗派雖然不會讓楚國滅國,卻並不介意更換皇帝,若是我朱統進當了皇帝,我將大刀闊斧地對楚國進行改變。那樣的話百姓們總好過在現在的楚帝之下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