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K的童年裏並沒有兒童節這種概念。
那個童年,充滿了衣衫襤褸食不果腹的回憶,以及家庭暴力和社會動蕩。生存的壓力之下,雖然確實還有“兒童節”這個概念,卻從來與他無關。
無論什麼時代,都有混的不錯的人,那時候的同學裏自然也有那樣的家夥。還小的時候,小李凱還會偷偷的躲在操場邊樹叢的陰影裏,羨慕那些出身好家境好戴著紅領巾穿著白襯衫藏青色長褲的同學們,漸漸長大之後,這種羨慕就逐漸退去,轉變成了一種不屑。
但不可否認,這種不屑裏,更多的,卻是一種被深埋在了心底的豔羨。可望不可即,幹脆直接選擇了放棄。
所以當二十年後,突然被告知他要去陪一群小孩子過兒童節,老K的臉上瞬間變的精彩無比。
那個時候他剛徹底脫離了街頭馬仔頭的等級,正式晉升到了老大身邊。他的老大姓顧,因為臉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疤橫貫整張臉,背後都被人喊顧疤瘌。這個顧疤瘌雖然外貌看上去十分猙獰,卻一直有在捐助一家孤兒院。據說是因為他自己就是從那裏出來的,對那裏的院長和阿姨們還十分有感情。也所以每年的兒童節,他都會派自己的手下去安排給那家孤兒院的孩子們過節日。
老K自己沒孩子,這不算什麼,混他們這行的,就算是有孩子,多半也不會是自己在撫養,有跟沒有都一樣。但別人好歹還有個童年回憶,他是連這點回憶也沒有。要他去安排給一群孤兒過兒童節,兩眼一抹黑,抓瞎也不過如此了。
偏偏之前一直負責這事兒的矮腳金半個月前死了媽,回去奔喪去了,電話都打不通,讓他連問都沒處去問。
愁了兩天,兄弟一圈都問過來,各種靠譜不靠譜的內容聽了一大堆。有攛掇他買啤酒烤鴨去的,也有認真讓他買兒童玩具去的。但結合老大給他任務時候的那個表情,老K直覺事情應該不是這麼簡單,結果就是依然遲遲無法決定。
最後還是劉翠兒幫他直接拍了板:“先去那家孤兒院看看。”
這一去還真是去對了,原來那裏還有個和顧疤瘌相差不少歲數,也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女孩兒。這女孩兒長的十分可愛,成年之後就留在孤兒院裏工作,私下裏偷偷給顧疤瘌生了個娃娃,顧疤瘌也沒認回來,就丟在孤兒院裏當孤兒養。
“我草他祖宗!怪不得那老家夥突然對這個狗屁孤兒院上了心呢!”
回到車裏,老K一邊把方向盤拍的啪啪響一邊罵。那個時候交規也沒現在這麼詳細,市區也不會禁止鳴號。孤兒院是街道上辦的,地處偏僻,老K就算把車喇叭拍爛了都沒人會來管他。
跟著他身後回到車裏的劉翠兒一把拉住他的手:“別拍了,吵得人更心煩。我剛問過他們院長,以前矮腳金來這裏也就是給其他小孩兒帶點零食什麼的,然後把小疤瘌帶出去玩一圈兒,估計多餘的錢都落了他自己的口袋,反正老大從來不管。這次老大給你的錢也有上萬了吧?這裏孩子總數也不多,我看著他們都可憐,市裏不是新開了個遊樂園麼?幹脆帶他們去玩一圈兒算了。”
街道辦的孤兒院,籠統加起來,所有小孩子也就二十三個。新開的遊樂園門票是一百一個,兒童票八折,在那個年頭算是很不便宜了,但相較於顧疤瘌給老K的二萬,這點門票再加上孩子們的午飯和來回的車錢,之後肯定也還有多。
小疤瘌他娘估計以前矮腳金也私下裏會塞一點錢給她,不然每回他都這麼做,不可能這都十來年了老大也完全沒在意——就算他不在意是不是給其他孩子也過了節日,他也總得在意一下自己白給出去的那些錢。那麼算上給她的那份,滿打滿算,自己應該還能落下個幾千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