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天已經黑了,李凱兜裏剩下的錢也就夠回去的路費和再買兩個饅頭的,自然不可能去住招待所。不過他一開始就沒打算要那麼奢侈的去住那種地方,雖然和想象裏的不符,少林寺整個都是破破爛爛的,但好歹屋子還有幾間,大殿也不至於漏雨,隨便縮一宿還是問題不大的。說到底他還是沒有徹底死心,他還是希望能有奇跡可以讓事情發生轉機——也就是那個時候人普遍單純,李凱一個小混混都沒有想過完全可以去山腳下隨便那個武校偷看個一招半式然後回去之後撒謊,反正也沒人能來查證。
那時候也不像現在管理的嚴格,隻要不搗亂,根本沒有人會在意他這樣一個毛頭小子到處亂竄。而且嵩山有一點絕對是走在時代前端的,那就是那時已經有了旅遊業,雖然還是雛形。拜那部風靡全國的電影所賜,每天來這裏觀光的人流已經不少,廟裏的那些老和尚們也顧不過來。李凱就這樣先溜到他們的廚房裏偷了一個饅頭,然後順利的又回到了廟裏,等大殿裏還在做晚課的幾個老僧也散了,他就摸進去,打算在神龕前的供桌下麵縮一晚。
不過山裏晚上不是一般的冷,躺在地上更是能感覺到寒氣一陣陣的從身下的磚縫裏鑽出來,簡直就像是能滲進骨頭裏一樣。李凱哆哆嗦嗦勉強睡了個把鍾頭就實在熬不住醒了過來,然後猛然間汗毛直立,因為他透過供桌桌布和地麵之間的縫隙清楚的看到有一雙穿著戲台上那種皂靴的腳站在那裏。
那個年紀的李凱是很有點愣大膽的,而且之前那十多年才剛破迷信破的什麼信仰都沒了,所以他倒是沒去想神神怪怪那種事。隻是對方那雙靴子明顯不是廟裏和尚們穿的僧鞋,和尚發現他在供桌下或許還不會怎樣,現在來個來路不明的家夥,萬一要和他搶供桌下這方寸天地可怎麼辦?!一瞬間他的小動物保護領地本能就被觸動了,暗暗捏緊了拳頭,打算如果對方也鑽進來就一定要先發製人。
不過那雙靴子的主人一直沒有動,他就那樣靜靜的站著,一直站著。李凱緊張的準備著,結果一直到渾身肌肉都僵硬發酸,對方也沒有挪動一寸。屋外不太皎潔的月光透過敞開的大殿門灑進來,昏暗之中能看到地麵上的灰塵被冰冷刺骨的夜風卷起,然後又落下。那雙靴子的影子很淡,長長的,就這樣投在供桌前的地麵上,一動不動。
看的時間長了,寒意也漸漸籠上了李凱的心頭:就算沒認為對方是鬼,但是一個人就這樣一動不動的一站就是個把鍾頭,那是什麼樣的毅力?當然,那時候的李凱完全沒有接觸過軍隊,並不知道軍人訓練起來站軍姿就有可能會需要一口氣堅持數個小時。他隻是按常理來判斷,甚至開始覺得是不是有人惡作劇,隻是擺了一雙鞋子在供桌前而已。
不過就在他覺得自己大概真的要這樣僵掉了的時候,突然大殿外傳來了動靜,似乎是有個和尚起夜,聽到大殿這裏門扇砰砰響以為沒關好所以過來查看。而那靴子的主人就在那和尚出現在殿裏的瞬間動了,並且動的形如鬼魅。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印象還是因為李凱是縮在供桌下的。以他的角度,最能看清的就是地麵上的塵土。而那雙靴子動起來的時候不僅悄沒聲息,那附近地麵上的灰塵也一顆都沒有被驚動。
他的腦子裏瞬間閃出大大的兩個字:輕功!剛剛還僵硬的快要不能動的身體好像瞬間被什麼點燃,興奮起來的他立刻小小的揭開了供桌布的一角,偷偷向外看去。隻見昏暗的大殿角落裏剛才那個和尚已經被人捂住了嘴發不出聲,捂住他的那人一身的道袍,唯獨腳上那雙皂靴雪白的鞋底顯得十分突兀。
那道士的聲音低沉而充滿了威懾感:“去告訴行方,武當故人來訪,後山塔林見。”說完也不等對方回答,直接就閃身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