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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歲的小女孩騎在一匹小馬上,在足有馬背高的茂密青草裏穿行,隻要她俯下身子,幾乎就會被淹沒在這片綠色的海洋裏。
不過她現在已經離兩個哥哥足夠遠,不需要再伏在馬背上躲躲藏藏的了,一路走過幾個連綿起伏的小丘,她學著兩個哥哥的樣子,在馬鐙子上高高地站起來,向遠處張望:
草原進入雨季已經一個月了,持續了三天的大雨又剛剛停,低低壓在半空的團團陰雲隨風四散,雲團之間漏下縷縷金光,灑在一碧千裏的大草原上,無數停在青草尖的水珠頓時像鑽石一樣熠熠生輝。
“你看,好美啊!卡爾!”
那匹漂亮的栗色小馬叫卡爾,它停下輕快的小碎步,甩著尾巴,和它的小主人一起放眼四望:
喝飽了雨水的草原青翠欲滴,似乎隻要用手輕輕一碰,就會染上那無處不在的綠色。夏天的草原是豐饒的,牧人們騎著馬、甩著鞭子走在高處,身邊簇擁著團團盛開的各色鮮花。廣闊的天地間時有長風浩蕩,便掀起無邊無際的波浪,千裏草原起伏蕩漾,載著大片大片的似錦繁花輕輕搖晃,成群的牛羊就像漂浮在綠色的海洋裏。一個孩子怎麼能想到,這樣的美景下暗藏著凶險?
“那邊!”齊雲格指著一個方向,“爺爺是去那邊了,巴爾大叔家的馬兒要生小馬駒呢!我們也去看看吧!”
卡爾聽懂了小主人的話,興衝衝地向山丘下跑去,齊雲格放開韁繩,閉上眼睛,享受著彌漫著青草和泥土香的空氣,濕漉漉的青草沾濕了她的衣裳,青草梢兒劃過她的手,癢得她咯咯笑。
毫無預兆地,卡爾腳下一個趔趄,然後驚慌地掙紮起來,馬背上的小女孩被甩了下來,摔進高高的草叢裏,一時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卡爾!卡爾!你怎麼了?受傷了嗎?”齊雲格站起來,擔心地抱住搖搖晃晃的卡爾,卻發現:卡爾變矮了!
這時她才發現,自己腳下是一片鬆軟稀爛的泥沼,她想提起腳換個地方站,卻每次都隻會讓腳陷得更深,很快她的靴子已經完全陷了下去。
女孩愣住了,不敢相信地低著頭,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新靴子消失在泥沼裏,稀泥沒過了小腿……女孩這才想起早上爺爺出門之前跟自己和兩個哥哥說的話:“剛才巴爾大叔來請我去給他家的母馬接生,你們的爸爸媽媽出去買東西了不在家,等爺爺走了之後,你們兩個就要照看好妹妹,特別是雨停了之後,千萬不能讓她跑出去玩。最近下了太久的雨,低窪地帶的沼澤可能變大了,路上還會有暗坑,非常危險。”
爺爺叮囑過兩個哥哥,又喚著女孩的小名:“琪琪格,你跟著兩個哥哥就在家附近玩兒,要聽話哦。現在是雨季,草原上有一些地方變得很危險,可不要像以前一樣到處亂跑,害得大家又到處找你!你都上小學了,是大孩子了,要乖一點兒。”
小女孩噘著嘴,悶悶不樂地說:“那我跟你一起去看剛出生的小馬駒好不好?你帶我去嘛!”
爺爺看看外麵,蹲下來摸摸她的頭:“外麵雨太大了,路程也有點兒遠,你還是待在家裏跟兩個哥哥玩兒吧!我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可是爺爺剛走不久,雨就停了,小女孩看著陽光從雲團的縫隙裏吐出萬道金光,牧人們開始趕出牛羊,不由得腳癢癢起來,趁兩個哥哥一個在趕羊群出欄吃草,一個在放馬,悄悄的一個呼哨呼喚出最心愛的小馬卡爾,就溜了出去……
卡爾發出驚慌的嘶鳴,把小女孩從慌亂失神中喚醒,她驚恐地發現,卡爾的膝蓋已經被淤泥淹沒了,因為在慌亂中拚命掙紮,它下沉的速度明顯比它的小主人更快。
“別動了!別動了!”小女孩撲過去抱住卡爾,牙齒卻不受控製地開始打顫,她想呼救,卻又想起自己剛才遠遠眺望時的情景——牧人們都走在高處!大人們懂得避開危險,都走在遠遠的高處,連綿的小山丘頂上,沒有一個人趕著羊往低窪處來……
想著想著,她全身都顫抖起來,她知道這裏是一片沼澤!自己和卡爾掉進了故事中可怕的沼澤!沼澤就像一頭恐怖的怪獸,它會徹底吞沒人和動物,連一絲頭發也不剩。
敏銳的卡爾察覺到了小主人的恐懼,也發出一聲悲鳴,四條腿更加用力地在淤泥中劃動,努力想揚起前蹄,並用頭使勁把小女孩往上拱,想把小主人托上去。
“別動了!別動了!求求你!媽媽說過,在沼澤裏越用力就會下沉得越快!”齊雲格顫抖的聲音帶著哭腔,她感覺到了馬兒的意圖,心裏仍抱有一線希望,希望這塊泥沼地不大,自己可以走出去,再想辦法把卡爾拉出來。於是她借著馬兒的力量慌慌張張地邁了幾步,又絕望地看著自己一下比一下陷得深,淤泥很快漫到了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