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初夏也不知道自己在掩飾什麼,似乎隻有這樣針鋒相對,這樣疾言厲色她才能安心,才能呼吸一般,安景旭就像一團火,纏繞著她,她無處可逃,卻也無法忍受那樣的溫度,她不怕恨,不怕敵對,但是卻怕無能為力,尤其是心。不能放任。

夜的黑籠在安景旭的臉上,似乎本來就是一體的,那樣契合地重合在一起,隻看得見隱約的陰寒與沉冷,他嘴角一抹冷漠與苦笑,他錚錚嗓音像冬日的冰淩,卻莫名又帶著火一般的溫度,砸向顧初夏:“你已經恨我了,與其要陌路,我寧願你恨我,至少你也是在記我。”

安景旭從未怕過什麼,血腥,殺伐,危險,怨恨,癡狂……他都不怕,唯獨怕眼前這個愛到骨子裏的人生生被分割開來,然後毫無關聯,這是他二十七年來,唯一害怕的。

安景旭的話帶著回音,在這冬風裏纏繞,饒進顧初夏的耳朵,一遍一遍的回蕩,擊潰她所有強硬地阻擋,身上沒有一點力氣,左腿懸著,手裏的拐杖似乎要搖搖欲墜,她身上整個都被安景旭桎梏,她有種無處遁尋的窒息感,她眼裏慌亂地像一團攪亂的晨霧,迷迷蒙蒙的混雜,嗓音不知是被風吹的還是怎的,顫著亂著:“安景旭,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自以為是,這樣強迫我有意思嗎?我都說了我討厭你,不想見你,你為什麼要逼我?你放過我,我也放過你,這樣不好嗎?”

安景旭,這三個字已經像一到枷鎖,鎖著顧初夏,她無處可逃了。他不放她,可是她隻想逃。

一個追,一個離,一樣的固執,遇著了到底是一個傷,還是兩個痛?

顧初夏不知道,安景旭不知道,都似乎隻是憑著本能的東西,不可自拔,他擲地有聲的回答:“不好。”手上略微用力,緊緊環著她,“我也放不開。”

多少個日子,他都想這樣抱著她,想到不能眠,想到疼痛,如今,恍如夢中一般,他抱著她,貪戀她身上的氣息,盡管帶著一種四處流竄的寒冷。

頸間溫熱的氣息,帶著一種灼熱的溫度,她渾身止不住戰栗,安景旭那強烈霸道的氣息,在鼻尖纏繞,饒得她心神紊亂,她一驚,手上一鬆,人拐杖落在地上,她隻一隻腳著地,身體搖晃,可是雙手卻不停地推搡著安景旭,大力地掙脫他的桎梏,張開嘴,灌了一口冷風,她啞聲喊著:“你滾,我們不要再見麵了。”

安景旭眸子驟然一冷,看著顧初夏的右手,眸間一點被染紅,就像那心口被撕裂流出的那種顏色,一樣的刺痛,他一把抓著顧初夏的右手,所有強硬冷沉都消失殆盡,眼裏是化不開的心疼:“你的手,怎麼流血了?疼不疼?”

他將她的手捧在手心,那般小心翼翼,不敢輕重。

胸口猝不及防地抽搐了一下,疼得顧初夏幾乎站不穩,那樣的眸光,她害怕畏懼,更多的是心慌意亂,她急於鎮定,急於冷靜,不像一顆心,嘴上絲毫不肯示弱:“別碰我。”

顧初夏猛地抽回手,安景旭錯愕慌亂,一隻手沒有抓住,顧初夏重心不穩,便向後倒,跌坐在地上。

顧初夏隻是微微蹙眉,抬眸,便防備地看著安景旭,安景旭慌亂急促地半蹲在顧初夏麵前,手腳無措,聲音軟得一塌糊塗,竟將這冷冽的冬天晚上暖了幾分,隻是有些淩亂:“有沒有摔到哪裏?腿上疼不疼?讓我看看。”他伸出手,似乎害怕碰到了顧初夏的傷處,想得無措淩亂的小孩。

顧初夏甩開安景旭的手,對著他大喝:“走開。”

這樣到底算什麼,這樣的溫柔要她怎麼辦?她這一身的傷還沒有好,她不蠢,知道那種好了傷疤忘了疼是要不得的,可是為什麼要這樣逼迫,安景旭狠厲她不怕,安景旭霸道她不怕,安景旭強硬她也不怕,可是這樣的溫柔,她害怕,怕不經意間就淪陷了,然後又會付出更大的代價。所以她防備,卻節節敗退。

安景旭卻步步逼退,撫著她的肩,聲音溫柔蠱惑:“你的腿沒好,你別動。”

顧初夏不懂,冷然道:“那你放開我。”

安景旭抿著唇,癡癡看著她,她滿眼都是防備與疏離,他再灼熱的眸子也融不了她眼中的寒冰,他一把將她抱在懷裏,聲音破落蒼白:“顧初夏,我該拿你怎麼辦?”

顧初夏坐在地上,冰冷的,可是身上又全是安景旭灼熱的溫度,心中像無數羽毛撓著,又癢又疼,她無措地喊著:“你滾。”顧不得右手的疼痛,她狠狠用力:“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