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不委屈,因為某個人,就委屈了,本來可以忍,因為見麵了,就不能忍。

看著顧初夏的眸子,安景旭心似乎被什麼抽了一下,緩緩走近,站在床沿,伸手,拂了拂她蒼白的臉,他說:“對不起。”

她笑問:“為什麼?”

她不懂他的對不起,他遲遲不肯來,一出現,卻道出這樣的對白。

該說對不起的好像是她自己。

安景旭回答:“讓你一個人在這裏。”沉沉的嗓音裏有濃得化不開的一種寵溺,卻似乎還有些許自責。

在她最害怕的時候,在她難過的時候,在她痛的時候,他不在,所以,覺得抱歉。

他後悔了,那時候為什麼要發脾氣,為什麼要失去理智,為什麼沒有抱著她,陪著她痛。

對不起……這三個字似乎顯得淺薄了。

顧初夏看著他,喉間酸澀,不知道如何啟唇:“安景旭,你還在怪我嗎?所以不願意來看我。”

安景旭稍稍俯身,恰好對上她的眼睛:“不是。”

不是怪她,是怪自己。

顧初夏搖搖頭,眼淚墜在街上,重重的鼻音,她哽塞喉腔:“你的孩子沒了。”眸間酸澀,她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卻倔強的繼續,“你怪我也是應該的,我騙了你。”

安景旭拂著她的眸子,輕輕地問:“為什麼不告訴我,不相信我嗎?”

她隻是搖搖頭,眸間聚了一層恍然若失,語速有些急促淩亂:“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想說的時候總說不出口,其實有很多次機會的,安景旭,我真的想過坦白的。”她哽塞的難以言喻,卻固執地重複,“真的。”

她以前說了太多謊話,真正認真的時候便顯得局促混亂,怕安景旭不相信,所以直直看著他的眼睛,也不眨眼,大大的眸子裏,汪汪聚了一層厚厚的水汽。

安景旭不語,隻是看著她,心頭酸酸澀澀的。

安景旭不語,顧初夏好似更加慌亂了,語氣變得有些不確定的小心翼翼:“你還是不信我了嗎?”她好似自嘲,自問之後,自答,“也對,我撒謊的次數太多了。”

她有點後悔了,為什麼沒有多一點真心呢?

人,果然總是要等到大徹大悟之後才知道什麼叫做悔不當初。

安景旭還是不言不語,隻是深深凝著顧初夏,光影難抒的側臉沉著,看不出情緒。

顧初夏一顆懸著的心,重重摔下,生疼生疼的。

他還是不願意相信嗎?即便她這樣不加偽裝了。

一滴淚,一不小心滑下,顧初夏連忙伸手,擦去,不露痕跡地轉開安景旭的視線,她聲音微微顫著:“安景旭,我隻說最後一次,不管你信與不信我,孩子真的不是我不要的。我從來沒有想過不要他,從來。”

她大概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原來懇求一個人的信任,比信任一個人還要難,幾乎要花去所有的倔強與堅持。

若是那人還不信,她也無話可說,隻能說自作自受。

她不看他,垂著的眸子,眼淚覆在睫毛上,像打濕的蝶翼,卻始終倔強地不肯落下來。

安景旭心中一痛,一把將她拉到懷裏,緊緊抱著她,在她耳邊回複:“我信,我都信。”

這個傻女人要裝得堅強,裝得刀槍不入,卻難道不知道,她的眼淚有多讓他束手無策嗎?

顧初夏偎在安景旭懷裏,終是忍不住抽噎,卻不發出任何聲音,隻是身子輕微顫抖著,聲音沙啞幹澀極了:“藥,不是我要吃的,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想的,那是我的孩子,我還沒有好好疼愛他,就這樣沒了。”她抬頭,慌亂細碎的眸子對上安景旭,從未有過的無助淩亂,她不停不停的解釋,卻又好像總說不清楚,“安景旭你信我,那個孩子,我真的喜歡。”

雖然她自己也覺得這種話,在這個時候說出來可信度有多低,但是她還是想告訴他,想讓他知道她真的喜歡那個孩子,不管他信不信。

安景旭捧著顧初夏的臉,吻了吻她臉頰的眼淚,他說:“別說了,我信。”將她抱著懷裏,小小的一團,瘦弱的讓他心疼,他貼著顧初夏的耳邊,說,“對不起,顧初夏,我隻是心痛,因為那個孩子,是你的,你給我的。因為心痛,才那樣走掉了。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乖,別哭了,你還有我。”

他吻著她的發,甚至不敢輕一分,對待她,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顧初夏的眼淚,這是第二次,安景旭再也不想看見了,一個從來不哭的人,哭得像個孩子一樣,他心疼得手足無措。

安景旭這麼一說,顧初夏卻哭得更狠了,將安景旭胸前的衣服打濕了一大塊,可能是心裏積壓太久了,找到了一個突破口,所以喧囂。

都說,人本來不會委屈,之所以會委屈是因為有一個會讓你覺得委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