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立之年(1 / 2)

我媽信佛,所以在除夕那一天,我和我爸被硬拽著去了附近的寺廟禪院裏守歲。守歲的那座禪院我很熟悉,小時候的我對此還很新奇,幾乎年年跟在我媽屁股後麵過來,隨著年歲的增長,我也開始變得漸漸遠離這裏了,望著簡陋的山門,羊腸的小道,我不禁感慨:距上一次過來已經有五六年光景了吧?

與世俗的張燈結彩,熱鬧喧囂,一夜魚龍舞不同,禪院裏的日子過的與平素無二般。隻有到了華燈初上,暗夜漸起的晚上,禪院的廚房才會有所不一樣的飯菜,不是以往的白菜豆腐,而是色香味俱全的四碗四碟,在這些菜肴中,有一道“素八珍”,是用八種素食材,用瓦罐子悶燒而成,香味撲鼻,竟有幾分“佛跳牆”的滋味在其中,這也是我願意來禪院的唯一動力了。守夜也是要花錢的,要是還那樣端出來我還真得殺到廚房裏去說道說道。

過了除夕,從禪院下來就是新的一年了。自從年紀上了兩位數,我就一向不喜歡過年,一桌子上都是麵都不怎麼見的親朋,除了圍在一起喝酒放屁就是被圍著逼婚逼娶,尤其是當小我一巴掌的表弟又帶著他那又黑又胖的瓜娃子出現在我家裏的時候,這樣的氣氛達到了頂峰,我一巴掌呼在表弟頭上:“不是前年剛生過嗎,也不替弟妹多想想,咋又整出一條人命?”氣得我媽揪著我的耳朵吼:“那你咋不替你媽多想想,倒是趕緊生一個啊!”於是乎,我隻能狼狽的奪門而逃。外麵下著小雨,細如愁輕如夢的那種,但在我眼裏卻可愛多了,至少好過裏麵那一屋子的唾沫雨。

窩窩囊囊的過完了新年,我就準備離開。謊話說的多了就成了真的,我用我的親身經驗告訴說這句話的人這絕對是瞎扯淡,謊言說多了就是真的?那我想女人想多了會不會有女人?謊言就是謊言,意淫就是意淫。所以麵對老媽,我以前總有一種心虛感,這一次也不例外,即使這一次我講的是實話,大實話。

“這是真的?”我媽拿著我雙手遞上的合同,帶著老花眼鏡反複觀看著。“瞧您說的,這上麵不是有印嘛,那紅印子能作假?那鋼印子能作假?”我咬著蘋果不滿道。“那可不好說,你大學期間的社會實踐還不是花了二十塊錢做的蘿卜章敲上去的,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媽還是一臉的不相信,“真加入了文物局?”

“我...”我一時無語,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真的,公務員編製,五險一金,待遇優,工作閑。不信你打電話求證去啊!”我又放低了一下姿態,態度之誠懇實為平生僅見,心裏直誇自己聰明,讓陳嘉瑜給我開了份合同,以後出去就不用費心編瞎話了,況且,我加入的特課本來就是文物局的一個特殊部門。

“喂,山東文物局嗎?”老媽一副你以為我不敢的表情。我的蘋果一下子掉在了地上,沒想到老媽居然真的直接打電話核實去了!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呢?他媽對自己兒子的信任呢?簡直喪盡天良!人神共憤!

“這回你滿意了吧?”我看著笑容滿麵的老媽不滿道。“滿意,很滿意。”從打電話的那一刻起,老媽的嘴巴就沒合上過,“不過為啥要去山東當公務員呢,能不能調到杭州來?”

“咱家開的是麵館,不是文物局。”大冬天的,我居然一身汗。

“之前你不是死活不願意工作嗎?”我媽又轉移話題。

“恩,雖然細了一點,但想來那工資單好歹也能擦回屁股。”我雙手在空中比劃著。

“什麼時候走啊?”

“請了一星期的假,元宵節過後就走。”

“不行,剛進單位正是給領導同事留下好印象的時候,麵館有我在,你明天趕緊走!”於是在老媽的催促下,我連行禮都沒拿,就被趕出了家門。對我老媽這樣現實的女人我真心感到無奈又慶幸,至少,老媽是現實的,不會妄想著讓我成為中國首富。

於是在渾渾噩噩中,我不知不覺得就來到了強子住所的下麵。強子現在住的當然不會是那間家徒四壁的平房,而是在市區的一個中不溜的小區租了一套單身公寓。“你嘛呢,我還以為我快遞到了。”強子帶著一頂黑色毛線帽,一開門就問道,“還沒到十五呢,這麼容易好了傷疤忘了疼?”

被人強迫著當眾下跪這種丟人又丟份兒的事我一直是守口如瓶的啊,強子是怎麼知道的?我一愣:“我記得沒跟你說過那事兒啊,你怎麼知道的?”強子猥瑣一笑:“知道什麼叫紙包不住火嗎?知道什麼叫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嗎?知道什麼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嗎?不過兄弟你可真牛啊,說跪就跪,能屈能伸,那一跪跪出了氣勢,跪出了水平,替我們廣大男性同胞跪回了顏麵,當為我輩之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