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初晴,雲高風淡,空氣中的味道都是甜甜的。一場大雨帶來了回家的希望,也帶來了稀爛泥濘的路況,還沒開出去一百米,車子就“吭哧”一聲陷進了厚厚的淤泥當中難以自拔,底盤高如吉普這樣的越野車也被稀泥困在原地裹足不前。車子拋錨,倒黴的隻是我和方喬,因為傷勢的原因,剩下兩個沒法下來推車,被留在了車內享福。“用點力,沒吃飯還是怎麼的?”強子探出那顆猥瑣肥大的頭顱衝我嚷道。
“媽的!幾片發黴泡水的麵包也叫飯?”我從車後探出頭怒道,“憑啥讓我和老方下車推車啊,你們哪一個力氣不比我們大?身板不比我們壯?”雖然知道原因,但為了逞口舌之快我還是叫嚷道。
“喲,猴子你還真好意思。”強子擦了擦反光鏡道,“我給你們從美夢中抓起來當司機也就算了,咱大人不記小人過嘛,老魏都這樣了還想著壓榨他呢,你還是不是人啊?”強子的話讓我徹底無話可說,本來也不過就是那麼隨口抱怨一下,過過嘴癮而已,魏明樂真要是下來了我還不得求爺爺告奶奶的求著他回去?“他媽的,就是看不慣那賤樣兒!”我低頭小聲道,用力推著汽車。
“勞動號子嘛吼嘿!震天動地嘛吼嘿!盤古開天嘛吼嘿!唱到今天嘛吼嘿!不怕風兒嘛吼嘿!不怕雨兒嘛吼嘿!愚公移山嘛吼嘿!傳遍四方嘛吼嘿......”推車是個體力和技術並存的活兒,不喊幾聲勞動號子都提不起勁兒。每喊一聲,我們就推一下,然後車子就挪一下,眼看就要出坑了,我們力一卸,又重重的回到了坑裏,濺起一片泥水。“他媽的!咱能不能力往一處使?”多數時候我和方喬都不在一個點上,這讓我很是泄氣。方喬換了一個姿勢,抹了一把臉道:“別唱什麼狗屁號子了,我喊一二三,一起推,車輪子沒出來前都給我憋著勁兒,誰先沒勁兒生兒子沒屁眼兒!”
“哇靠!是不是狠了點兒,攏共就我跟你推車,那不是你就是我嘍?”我道。
“一!二!三!”方喬根本就不給我討價還價的機會。
“媽的,方喬你大爺!”我慌忙用力。
“嗬啊!”我和方喬一個手推,一個背頂同時發力,憋紅了臉誰也不肯鬆勁兒,正在最高潮的時候我瞬間失重,一個撲空,“吧唧”脆生生的撲倒在坑裏,渾身上下一身臭,劈頭蓋臉一嘴泥。“強子我掐死你!”看著脫坑後又如飛的汽車,我怒罵不已。
“是你太笨而已。”方喬站在那裏火上澆油。他用的是後背,臉上依然幹淨的像個小白臉。“操!”我豎起兩個中指,“你生兒子沒屁眼!”要不是方喬看到強子加油提前卸力了,即便後背推車也不可能站的穩穩當當。“嗯,我會生女兒的。”方喬淡定的說道。
沒想到沒趕幾米路,車子又爛坑裏了,氣得我跺腳大罵:“強子,你他媽故意的是吧?我屁股都還沒坐穩呢,你特麼又給我陷進去了。”強子聳聳肩,抬了抬受傷的手臂,一副我是病號我最大的賤樣,我如喪考妣,隻好又推開車門下車,一起倒黴的,還有方喬。時間就在這樣不斷地開開停停,推推走走中溜走,轉眼又到了晚上。當車子再一次陷進去的時候,我已經無力再罵強子:“反正天色也不早了,咱就明天再趕路吧!”
正午的一場雨,打濕了十萬大山裏的所有樹枝草垛,所以晚上自然也沒有了幹柴烈火和篝火晚會,更沒有了食物烤熟後的肉香。翻遍了車子也找不出一點食物殘渣,好在春天裏萬物吐綠,我和方喬趕在天色徹底黑下來之前,摘了一堆的新鮮芽苗,於是在漆黑的深夜裏我們嚼著嫩芽充饑,靜候黎明的到來,入喉堅澀,難以言表。
魏明樂的狀況越發糟糕,高燒不退,囈語不止,傷口開始發炎流膿。從大山深處的那座房子裏跑出來後,我不是開車就是推車,反正是跟車子結下了不解之緣,都沒時間好好看一下老魏的傷勢,現在終於借著車內昏暗不明的燈光,得以看清他的情況:衣不蔽體,遍體鱗傷,光大出血的傷口就有三處,胸腔凹陷,大腿以極其詭異的角度耷拉著,骨折肯定也是少不了了。“我記得我們進山的時候隻花了半天,現在我們已經走了一天,應該離最近的城鎮不會太遠了。明天我們一定要出山!”方喬用濕布沾了沾魏明樂的嘴唇,語氣不容置疑,眼神堅毅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