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鼎一前一後錯落有致的放著,相隔的距離不過半米。第一個鼎通體溫潤,時間泛黃了它的外表,沉澱了它的光澤,但掩蓋不了那如凝脂般的潔白和蒼天般的神聖,看到它我的內心充滿了寧靜祥和,仿佛世間一切與我無關,寵辱皆忘,波瀾不驚。“奇怪,我怎麼有種想出家的感覺?”強子不喜不悲的說道,我撇撇嘴沒說話,看來這鼎給人的感覺並不因為智商的高低而不同。
收定心神,我上前一步蹲下,開始細細檢查:同樣的四腳方形雙豎耳樣式,同樣的大小比例,同樣的篆書“秦”字,隻是上麵的紋飾變成了流雲、紅日與太極紋飾。用手一摸,上麵就像抹了潤滑油一般,一片冰肌玉骨,感覺比摸女人的腿還要舒坦。“玉鼎?”我驚訝地轉向林墨。
林墨將重心整個壓在拐上,打著石膏的腿微微翹著,任由頭發瀑布似的垂向一邊,惜字如金:“是的。”用玉石做鼎,雖然少見,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古人本來就有佩戴玉璧、玉環、玉玦等的習慣,玉璜、玉璋、玉圭、玉琮更是祭祀隨葬的首選,古語有雲︰“君子無故,玉不離身”,孔子說︰“君子如玉”。佩戴寶玉的目地是時時警醒自己,道德修養與品格應像寶玉一樣。儒家認為君子應當是外帶恭順,內具堅韌;寬以待人,嚴以律己;光華內斂不彰不顯。玉的品質是與君子的品質最為近似,故中國人對於玉的應用、佩戴,是基於道德與精神的原因。古代用玉有嚴格的規定,帝王、公侯、將相等都有明確的區別,即使是佩戴,也不是為了顯示財富,而是警醒自己的思想、言行。
中國用玉八千年,曆朝不絕,各有特點,高潮迭起。古玉十條中曾總結,新石器時代時期的玉器,素麵朝天,隨形通神;商周玉器,囂張迷幻;春秋繁複,雲蒸龍騰;戰漢慓悍,切刀為主,八刀成形;唐宋雍容,花鳥帶板;遼金簡素,秋山春水;元俗明粗,清朝堆砌。
意識到這一點,我對多個玉鼎出來也就不會那樣大驚小怪了。重要的是,自從看過了黃金鼎之後,我發現自己對打破常規的事物變得越來越容易接受,越來越從容淡定了,做為在中國曆史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秦始皇,他老人家心裏的想法豈是我等小輩能隨意揣摩的?
再次撫摸了一遍玉鼎之後,我才依依不舍的放開,將目光投向了藏在它身後的那個鼎。然後,我的好心情被一掃而空,整個心神都被巨大的驚訝、震撼、懼怕所占據。它居然是三年前在廣西跟侯森一起消失不見了的那個鼎!(具體經過參照《盜陰陽》一書)鼎身破裂不堪,上麵無數的裂痕無聲的告訴我們它是經過後期修複的。我微顫著雙手扶住鼎身往裏麵看去,篆書“秦”字若隱若現,大部分被褐色的不知名物體所掩埋。
“猴子,怎麼了?帕金森啊你!”強子見我由手抖發展到了全身都抖,也好奇地上前一步,“咦,這鼎怎麼破成這樣,不會是用哥兩好粘上的吧,瞅著還挺眼熟的,難不成是哪個被我賣掉過的玩意兒?”三年前,我“急流勇退”,這個鼎成了我短暫“盜墓”生涯中的最後見證,因此我印象深刻。強子在之後的一年間挖遍祖國大好河山,盜光祖宗數代遺產,自然對此的印象不深。“省省吧,你也就會挖一些破罐子爛瓶子什麼的。”我心情複雜道,“這鼎是侯森、秦玉通他們拿走的那個……”
“我操!”強子本還打算狡辯幾句,一聽到我的後半句話丟失的記憶一下子全回來了,跳開去幾米遠,露出一副厭惡的神情,“猴子,快扔出去,打碎也行,總之不要讓它擺在這兒。”因為這個鼎,我們經曆了太多的利用、背叛和殺戮,也見證了大炮的起死回生,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世上所有悲觀的、負麵的、惡心的、殘酷的事情都跟這個鼎聯係在了一起。在強子眼中,這是一個不祥之物,跟它扯上關係準沒什麼好事。
“我說過的,你還是別看了。你不聽。”林墨適時地進來,用拐將我和鼎的距離拉開了一些,生怕我真的一怒之下砸鼎泄憤,“出去再說?”我點點頭:“放心吧,我還不至於真把它摔了。”最後望了一眼兩個觀感差距巨大的鼎,扭頭出了房間,真特麼自作孽!“吧嗒”林墨將房間上鎖,將鑰匙撂進自己兜裏貼身保存,外麵白雲悠悠,人聲鼎沸,仿佛世間沒有那兩個鼎的存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