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雅掏出鑰匙來打開院門,輕手輕腳地就朝著屋子裏走去。俊熙也跟著她走進院子,站在門廊外麵等著她。
欣雅推開房門,屋子裏一片靜悄悄的。各個房間的燈也沒有亮著,不像是有人回來的模樣。大概金元珍和他吵過架後並沒有回來吧,這樣也好,不然她真不知道要怎樣麵對著元珍。不過欣雅還是伸手去推元珍的房門,那間曾經是她的臥房,但卻讓給元珍的房間。
“學姐……你在嗎?”欣雅試探著問道。
屋子裏沒有人響應,她便拉開了屋門!
啊!
屋內的景像卻立刻嚇了欣雅一大跳,讓她差點失聲尖叫出來!
黑漆漆的屋子裏,金元珍正倒在地上,一把鋒利的尖刀就跌落在她的身邊,而她的右手手腕,已經被深深地割開……暗紅色的鮮血流了一地,把她還緊緊握在手中的舊信箋,也染成了駭人的血紅……
天呐!元珍……她……她居然自殺了!
欣雅倒退了一大步,腳下一軟差點重重地跌倒!
“不……不好了!”她失聲地大叫,“哥哥,快來啊!學姐她……她……自殺了!”
什麼?!
聽到屋內傳來的顫抖叫聲,車俊熙的全身都猛地顫抖了一下!他再也顧不得許多禮儀教數,推開她們的房門,就猛地衝了進去!
臉色已經被嚇得蒼白的欣雅想起來應該先為元珍止血,慌亂中她伸手扯過床邊的小毛巾就想幫元珍纏裹上。但是車俊熙已經衝了進來,他一把推開欣雅,一下子就抱起了金元珍!
“元珍!元珍!”俊熙也被嚇壞了,他抱住她大喊,“你怎麼了?!快點醒醒啊!你怎麼這麼傻?我什麼時候說不要你了?我隻是想送你回家……我說過會永遠在你身邊的,我怎麼會不要你呢?”
欣雅被俊熙重重地推開,一下子便撞倒在牆邊!
肩部的舊傷被撞得火辣辣的痛,但更痛的是聽到俊熙的呼喊!要永遠在她的身邊嗎?那麼她呢?她又算什麼?他也曾經對她說過,會永遠牽著她的手的……難道……都已經不再算數了嗎?
淚水猛然就向她的眼睛裏湧來,讓她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車俊熙抱起金元珍就向外衝去,“元珍你要堅持一下!我馬上送你去醫院!”他已經忘記了還跌倒在牆邊的欣雅,忘記了那個抱著舊傷,痛得無以複加的熙元妹妹。
地上豔紅的鮮血,無情地刺痛著欣雅的眼睛,她捂住了自己的臉頰,把一切都默默地埋葬進自己的掌心。
哥哥,我不行了……我想,我等不到你回來了……
漢大附屬醫院,急診手術室外。
車俊熙呆坐在休息椅上,一雙濃眉已經擰成了一團。欣雅遠遠地坐在他的身邊,這是他們第一次隔著那麼遠的距離。像是有什麼東西已經隔在了他們的中間,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的親密。
“俊熙!”走廊的盡頭響起了李恩聖的叫聲,接到車俊熙的電話後,他就急匆匆地趕來。不過他還沒有忘記順手打個電話給欣雅的好朋友韓莉元,他知道發生這種事情,欣雅也一定非常的不好受。
俊熙聽到朋友的叫聲,連忙站起身來。
但還沒有等他看清楚來人,已經有一隻拳頭朝著他狠狠地襲了過來!
砰!
車俊熙這次沒有來得及閃躲,被這一拳狠狠地擊中,重重地就跌倒在地上!
“紹傑!”韓莉元尖叫。
齊紹傑衝上去一把就拎住了車俊熙的衣服,又一拳想要重重地揮下去!李恩聖連忙衝過去拉住他!
“車俊熙,你曾經答應過我什麼?你說過不會讓欣雅流一滴淚的,你看看她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
欣雅猛然閉上眼睛,她不想再看俊熙一眼。
她害怕看到他的眼神,她害怕看到他無奈的表情!其實俊熙有什麼錯?他為元珍哭過,為她努力過,甚至在她離去之後,還一直寫信給她……是自己不好……是自己不應該去招惹他……是自己的錯……所以即使是痛苦,也隻能自己吞下……
俊熙看到欣雅閉上了眼睛,他也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對不起。如果打我可以讓你舒服一點的話,就打吧!” 打吧,就讓紹傑好好的痛打他一頓吧!他已經受夠了,他已經快要瘋掉了!
紹傑立刻揮手,真的很想再重重地打下去!
但這時手術室的門卻突然打開,江在賢穿著綠色的手術服就從手術室裏急急地跑了出來。他看到齊紹傑拎著俊熙的衣服,俊熙的嘴角還滲著血絲,不由得就有些奇怪。但現在裏麵的情況讓他來不及問清楚,他隻能急急地開口問道:“俊熙,你到底怎麼搞的?”
“什麼?”車俊熙不解,“怎麼了?在賢,發生什麼事了?難道元珍的情況……不好嗎?”
“現在根本就不是情況好不好的問題!”江在賢戴著大口罩,卻依然可以看得出他的急迫。
“怎麼了?在賢?難道手術中出什麼事了嗎?”跟在俊熙身後的李恩聖也連忙問道。
“不是出了什麼問題,而是……出了大問題!”江在賢加重語氣,讓所有的人心裏都重重地一沉!
俊熙被在賢的表情弄得有些緊張,他顫抖地問:“難道……元珍……元珍她……”
“她現在還活著,不過跟死了也差不多了!”江在賢皺著眉頭喊道,“俊熙,你難道不知道,金元珍懷孕了?!”
什麼?!
在賢的怒吼,把所有人都弄愣了。大家都她像不明白這句話似的直瞪著他。元珍懷孕了?懷孕了?
砰!
突然在大家的身後響起了一聲悶悶的聲音,所有人立刻奇怪地轉身,一眼便看到了欣雅昏倒在了地上!
俊熙幾乎是下意識地想往她的方向跑去,但卻被齊紹傑狠狠地推開!
“走開!丫丫你怎麼了?丫丫!”齊紹傑扶起欣雅。
昏迷的她像是一隻沒有意識的洋娃娃,臉色蒼白的嚇人,全身沒有了一點力量。
江在賢連忙跑了過去,“給我看一下!” 他把手指放在欣雅的脖子裏摸了一下。“天啊,腫得這麼厲害!快點!快送去外科急診!”
她的肩傷已經腫脹得非常厲害了,這是自從欣雅離開醫院後,江在賢一直在擔心的事,沒想到終於還是發生了!
齊紹傑抱起昏迷的欣雅轉身就跑,韓莉元也連忙跟上。隻有被推開的車俊熙呆呆地站在原地。
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欣雅會昏倒?在賢為什麼會讓她去急診?剛剛在賢說元珍怎麼了?他怎麼好象什麼都沒有聽清,也什麼都沒有明白?
元珍?欣雅?
天啊,越來越混亂的世界。
痛,像是鑽進了她的血管,隨著血液的流動,橫行在身體內的每一處。
模模糊糊中,有很多人圍在她的身邊,在她的身體上紮進了很多東西,她卻依然還是沒有張開眼睛。隱約中有人在她的耳邊痛哭,她竭盡全力地去傾聽,可是依然沒有聽到她想要聽到的那個聲音。
哥哥,你在哪裏?我好難過,我好想握住你的手……哥哥,我快沒有力氣了……沒有力氣再堅持下去……我好累……我真的好累……哥哥,是你放開我了嗎?是你……
依稀記得在賢的話,那像是刀子一樣切開了她已經碎成千萬片的心。
金元珍懷孕了!她居然懷孕了!難道孩子會是俊熙的嗎?不……不……不能這樣……不可以這樣……天啊,她根本就不能相信!她的哥哥不會做這樣的事的,他不會一邊握著她的手,要她等他回來,一邊又和元珍……不是的,一定不是的!
可是,心為什麼會那樣痛……為什麼會那樣的無力……真的好想找個地方躲起來,真的很想把這一切都忘記……
“哥哥……”她開口呻吟,淚珠已經成串成串地滑落下來。
“醒了,欣雅醒了!”莉元驚喜地叫聲響在她的耳邊。
“丫丫!丫丫你醒了!”齊紹傑一把就握住了欣雅的手,心痛萬分地呼喚著她的名字。
雖然被人握住了手指,但卻並不是她希望的那一個……欣雅的眼簾顫動,映入她眼眶的,是守在她身邊的齊紹傑和韓莉元。
“紹傑……”
“丫丫!”齊紹傑的鼻尖突然沒有來由地一酸。
這還是那個曾經漂亮、可愛、單純又美麗的蘇欣雅嗎?她現在臉色蒼白,表情痛楚,身體纖細瘦弱的像是一陣風就可以把她吹跑……她到底受了多少折磨?她到底哭了多久?還以為車俊熙會給她幸福的,卻沒有想到,他隻給她帶來了痛苦!
“紹傑哥哥,我想回家。”欣雅輕輕地掀動嘴唇。
“好,我帶你回家,我們馬上就回家。”齊紹傑轉身,吩咐站在身後的韓莉元,“莉元,去幫我們叫輛車,我們一起送欣雅回家。”
“好的,我馬上去。”莉元聽話的連忙轉身。
“不是的!”欣雅突然叫住莉元,“我不是要回那裏,我想回中國,我想回我家……”
齊紹傑這才明白欣雅的意思,他連忙說:“好,我帶你回中國,機票已經訂好了,三天後我們就可以回國了。”
“不!我要現在回去!我要現在就走!帶我走,帶我走!我不要留在這裏!我要回家!”欣雅突然大叫起來,把韓莉元和齊紹傑都嚇了一跳。
“欣雅,機票都已經定好了呀,三天後就可以走了,你乖乖的……”韓莉元從來沒有見過溫柔的蘇欣雅這麼激動,她在急診室裏大叫著,把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不!我不要三天後!我要現在!現在!我現在就要回去!我一分鍾也不想呆在韓國!帶我回去!帶我回去!”
欣雅激動地大叫,淚珠從她的眼眶裏迸發出來,她不管手上還插著針管,也不管肩部還放著理療燈,她用力地掙紮起來,想要從病床上跳下!尖銳的針頭立刻便在她的手背上鼓了起來,鮮血馬上就從針孔裏滲了出來!
“別動,別動丫丫!”韓莉元驚訝地大叫,“針頭都鼓起來了!你乖乖的不要動!我馬上去叫護士!”
她轉身就朝外跑,紹傑心疼地連忙撲過去按住她!
“丫丫,別這樣!不要這樣!”紹傑的眼眶都跟著紅腫了起來,他用力地想要按住她的身子!
是誰把她逼到這個地步,是誰讓她如此的想要逃離!丫丫,曾經以為把你交給他,會讓你更幸福,但是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但是欣雅真的好想逃出這裏,她根本連一分鍾也不能再等下去,居然伸手就朝自己的手背上抓去!
嘶啦!
一聲令人心疼的撕扯!鮮血伴著被硬生生扯下的針尖從欣雅的手背上迸射出來,灑了她自己一手一身。
“丫丫!你要幹什麼?你到底要幹什麼?不要這樣,我求你!不要這樣!不要!”齊紹傑心疼地去幫她捂住傷口,但那已經青腫的手背,鮮血淋漓的根本止也止不住……
蘇欣雅著急地想要跳下病床,但才剛剛觸到地麵,腳下就立刻一軟!
紹傑連忙扶住她!
跌進齊紹傑的懷裏,欣雅的眼淚終於再也止不住……她用力地抓住紹傑的衣領,在他的懷裏放聲痛哭……
“帶我走吧……帶我走……求求你了,紹傑哥哥……求你……”
她聲嘶力竭地哭泣,令紹傑的眼眶都立刻泛紅了。他用力地抱住欣雅,用著顫抖地聲音響應道:“好……我帶你回家……我們馬上回中國……我們馬上回去……”
欣雅倒在齊紹傑的懷裏,哭得像是傷心的孩子。
金元珍的手術終於平安的結束。在所有醫生的努力下,終於挽回了她的一條生命。不,不應該說是一條,而是兩條。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車俊熙呆呆地坐在病床旁邊,看著元珍被纏裹的厚厚的手腕,目光呆呆的,一動也不動。自從欣雅昏倒被抱走之後,他就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了。隻是那樣呆呆地望著,一顆心不知道跑去了哪裏。
“俊熙,你應該做出決定了!”江在賢還穿著綠色的手術服,“元珍肚子裏的孩子已經三個月了,雖然我們知道不是你的,但是你該怎麼向欣雅解釋?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快點決定吧!不然你會失去她們兩個的!”
“在賢!”李恩聖站在車俊熙的旁邊,聽到好朋友在催促他,不由得便開口阻止道:“不要逼俊熙了,他現在心裏也很難受!”
“不是我要逼他,是根本就快沒有時間了!”江在賢有些生氣地揮手,“這個肚子裏的孩子已經三個月了,如果再不引產,就隻能生下來了!而另外一個的肩傷複發了,老師給她取了切片,現在在急診化驗了!情況也很不好!根本就沒有時間再慢慢想了!”
“什麼?欣雅的肩傷複發了嗎?”李恩聖奇怪的問。
“是啊!她肩上的幾塊肌肉腫脹的很厲害,連背上的脊椎都受到了連累!情況真的很不好,我怕她會是……”
在賢的話還沒有說完,車俊熙站起身來就想衝出門去!但一直躺在床上的金元珍卻突然伸手抓住了他!
“俊熙!”她悲泣地喊,“俊煕,不要離開我……俊熙……”
車俊熙的腳步立刻一停!被她拉住的手臂,就在她受傷的那隻手心裏,如果他想要掙脫,就隻能拉痛她的傷口!
在賢和恩聖都望著車俊熙,如果他真的掙脫了,那麼他一定不會再回來;但如果他留了下來,就隻能放棄了欣雅……雖然他們兩個真的很喜歡那個來自中國的小女孩,但是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金元珍,他們的心裏也充滿了同情。
唉!這是連他們這些局外人都無法選擇的選擇,又何況是夾在中間的車俊熙……
“俊熙……你不要走……你走了我隻能去死……俊熙……俊熙……”元珍掙紮著哭泣,她用力地握住車俊熙的手腕,無論如何也不要放開。她心中非常清楚,這是她唯一的機會,如果讓車俊熙走了,他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時間在這間小小的病房裏似乎凝固了,隻有元珍無助地哭泣,在敲痛著三個男人的心。
車俊熙終於還是沒有掙脫元珍的手,但他猛地轉過身去,把自己的臉頰用力地朝向身後的牆壁。在賢和恩聖都看到了俊熙的肩膀在抖動,他們也看到了車俊熙強忍在身體裏的痛楚……也許悲慟,並不需要痛哭出聲……這份無聲的哭泣,才更沉痛地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還是……要放棄欣雅嗎?放棄那個看起來更堅強一點的……把痛苦都讓她一個人背負……
江在賢和李恩聖相互交換了一個目光,都有些難過地再把目光移向別處。
為什麼?為什麼受傷的還是蘇欣雅……為什麼上天一定要讓他們如此相遇……
喀嚓!
關上房門,將要離開住了五個多月的小屋,欣雅的心也立刻重重地一痛。
從沒有想到自己會這樣離開,甚至在不久前,她還對俊熙說要帶他一起回中國呢。但是一切都好象是煙花一般,美麗了那麼一刹那,就立刻灰飛煙滅。
把手裏的鑰匙交還給隔壁的奶奶,欣雅還勉強自己擠出一個笑容:“奶奶,我要走了。鑰匙麻煩您交給元珍……”
“真的要走嗎?我的孩子。”奶奶的皺紋都擠在臉上,她心疼地伸手去撫著欣雅的長發,“唉,真是作孽喲,明明是三個那麼好的孩子,為什麼一定要……”
“奶奶!”欣雅立刻打斷她的話,“我走了,謝謝您以前的照顧,以後如果我回到韓國來,一定會再來看望您的!”
“唉!”奶奶隻能重重地歎一口氣,把所有的擔心都咽回自己的肚子裏。
欣雅乖巧地朝奶奶行了一個禮,跟著提著行李的紹傑就走出了這間小院。
真的要走了……欣雅回頭凝望……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或許永遠都不會回來了。但就是這間小院,讓她看到了俊熙的信,也讓她好奇地代回了信。是這裏牽起了她和俊熙奇妙的緣份,也是這裏,結束了他們之間最浪漫的奇緣。
上帝啊,這是你為我們安排的結局,我隻能好好地接受。從此以後,我會忘記這裏的一切,我也會忘記那個名字。請你替我轉告他,隻要他能幸福,我就會幸福了。無論我在哪裏,都會祝福著他,祝他永遠快樂、平安。
“丫丫,我們走吧?”紹傑在前麵催促她。
“嗯。”欣雅點點頭。
留戀地再看一眼,她有些依依不舍地走到院門前的信箱裏,最後一次拉開那個舊舊的信箱。
啊!居然還有一封潔白的信,安安靜靜地躺在信箱裏。而幹淨而整潔的信封上,清楚地寫著幾個字:蘇熙元親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