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雅!”
“哥哥……”她輕輕地呼喚著他,如同那些在他身邊的每一天。
“雅雅,你在哪裏?你回來了嗎?為什麼我看不清你……雅雅,快過來……這雨好大,快來我幫你遮雨……”他急切地呼喚著她。
“不用了,哥哥。”雨霧中,傳來她微笑的拒絕,“我要走了,哥哥……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好好的珍惜學姐……如果還有來生,如果能再來一次,你可不可以先和我相遇……”
“雅雅!你在胡說什麼?什麼來生?你不要淘氣了,快點過來!”俊熙著急地呼喚著,但卻始終抓不住她……
“俊熙……俊熙我要喝水……”病床上傳來金元珍的呻吟。
車俊熙迷迷糊糊的,還沒有完全從夢中醒來,就伸手去抓桌子上的玻璃杯。
啪!
濕滑的玻璃杯突然間跳出了他的掌心,驀地跌落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車俊熙立刻就被這聲尖銳的碎裂聲震醒!迷蒙的夢境瞬時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剩下的,隻有眼前一地的玻璃碎片……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他呆呆地瞪著地上的碎片,剛剛混亂的夢境突然就跳進他的腦海。心頭突然像是被什麼重重地堵住了,好象有一大團澀澀的棉花,吐不出,也吞不下。
哥哥……如果還有來生,如果能再來一次,你可不可以先和我相遇……
淚水沒有緣由地突然襲上了他的眼晴,根本來不及止住,它們已經紛紛地奪眶而出……
“俊熙,你怎麼了?”元珍奇怪地看著他蹲在地上,對著一大片玻璃碎片流淚……
車俊熙緩緩地搖頭,“沒事。”
“沒事你為什麼在哭?”
是啊,沒事他為什麼在哭?好奇怪啊,他為什麼在哭……可是他根本管不住自己的眼淚,它們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滴一滴地直落在那片透明的碎片上……每一片,都映出了一個正在哭泣的車俊熙……
中國。
上海瑞金醫院。
“不……不可能的……你們弄錯了,你們一定弄錯了!”蘇秦山倒在椅背上,不肯相信地用力搖頭!
“伯父,您冷靜一點!”站在一邊的齊紹傑連忙扶住他,“陳醫生,你確定嗎?是真的嗎?”
穿著一身白色的老醫生坐在他們的對麵,非常緩緩地點點頭說道:“如果蘇夫人也是因為這個病去世的,那麼我們的診斷,就不會有錯。”
“怎麼會?蘇伯母明明已經去世了十幾年了!”齊紹傑不肯相信地大喊。
“這種病原體可以在人的身體內潛伏很多年,當身體機能的平衡遭到破壞,或者受到重大的打擊時,它們就會因為各個髒器的負擔加重,而打破原有的保存狀態,而在體內發生病變。蘇小姐的病情,我們不排除遺傳基因的考慮,因為在生下她兩年內,蘇夫人就去世了,完全有可能在蘇小姐一出生時,這些病原細胞就已經傳到了她的體內。”老醫生一板一眼地向他們解釋著,但卻忘記了這些話,每一句都在刺痛著他們的心。
“不會的,我的雅雅一向很健康,她很可愛,很漂亮!她絕對不會和她媽媽得同樣的病的!”曾經在商場上風光一片的蘇秦山,如今卻完全倒了下來。
不會的,上天不會這麼不公平的!它不能帶走了他的妻子,現在又要奪去他的女兒!欣雅一定不會患上和她媽媽同樣的病的,不會的!
“蘇先生,請您冷靜一點。我們了解您的痛苦,但是您這樣對您女兒的病情是沒有幫助的。請您先冷靜一下,無論您提出什麼要求,我們都可以答應您,好嗎?”老醫生連忙安撫著他。
“那再幫我女兒做一次診斷!要你們醫院裏最好的醫生……不,要全世界最好的醫生!無論多少錢,請治好我的女兒!”蘇秦山激動的大喊!
“好的,蘇先生。我們會幫您女兒安排全世界最頂尖的外科專家會診,但請您先保持冷靜,好嗎?”老醫生連忙答應他,“但是我們不敢向您保證什麼,隻希望是我的診斷有誤吧!不過這是她的CT片,你們也可以看到,在她的胸部骨骼上已經有胸腺瘤的出現,這是重症肌無力患者最大的臨床表現。而且她的病情來得比其它患者都要凶猛,我們隻能盡最大的努力來治療她,現在最害怕的就是呼吸肌和平滑肌的衰弱,如果出現全身麻痹和呼吸係統衰竭,那麼就是有神仙也救不回她了。”
蘇秦山聽到醫生的話,整個人都立刻癱軟了下來!他的妻子就是被這種病奪去了生命,而她的女兒……不……不能再來一次!
“陳醫生,難道沒有一點辦法來救救欣雅嗎?”紹傑也著急地問道。
“唯一的辦法——是你們希望我真的誤診吧!”老醫生摘下眼鏡,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真的……如此不公平嗎?為什麼上天總是這樣薄待善良的人,欣雅到底做錯了什麼?竟然要讓她承受這樣一次又一次的磨難?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
轟隆隆——!
窗外的雷聲滾過,冰冷的冬雨,再一次鋪天蓋地的灑了下來……
欣雅的病房裏。
齊紹傑隔著玻璃窗看著坐在病床上,正在埋頭寫著什麼的欣雅,一抹酸楚立刻就從心底泛了上來。為什麼老天爺是這樣的不公平?為什麼一定要帶走這麼美麗的女孩?為什麼一定要奪去她的生命?難道她就沒有理由得到幸福嗎?難道她在韓國所受的折磨還不夠?一定要把她的一切都奪走嗎?
從來沒有過這樣無助的感覺,他真的想撥通韓國的電話,把這裏的一切都告訴那個選擇留在金元珍身邊的車俊熙。他因為元珍懷了孩子而選擇了她,那他如果知道欣雅的病……還會這樣選擇嗎?
一直在低著頭的欣雅突然看到了站在病房前的齊紹傑,連忙對著他招呼道:“紹傑哥哥,快進來呀!”
來不及收起臉上的悲傷,齊紹傑隻好推門走了進去。
欣雅把小桌上的信紙收了起來,微笑著對齊紹傑說:“你怎麼站在外麵的?”
“我……我來看看你。”紹傑伸手,撫了一下她柔順的長發,她蒼白的笑容,令他忍不住一陣陣的心酸。
“怎麼了?紹傑?你為什麼這個表情?剛剛爸爸來看我,也是你這個表情;不要這樣啦,我又不會明天就死掉了!”
“丫丫!”齊紹傑驀然製止她的話,他害怕那個字,他害怕從她嘴裏說出的那個字。
聰明的蘇欣雅,隻是看著他和父親的表情,就已經大概能猜到了自己的病情。她用著非常非常小心的聲音朝著齊紹傑問道:“紹傑,我……是不是得了……和媽媽一樣的病?”
“沒有!”紹傑想也不想的,立刻就大喊道:“你不要胡思亂想!你隻是肩傷複發,是肩部的肌腱炎而已!很快就會好的!相信我,丫丫!”
欣雅看著他激動的表情,反而笑了起來。
“紹傑你幹嘛這麼激動?我開玩笑的啦!”
“……”齊紹傑立刻語詰,他瞪著蘇欣雅的表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是那樣的聰明,他剛剛那麼大的反應,根本就已經把真像告訴了她!唉,他還真是個笨蛋!
“紹傑哥哥,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欣雅輕輕拍拍他的手。
“你說,隻要我能做到的,都會答應你!”
“不要把我生病的事,告訴俊熙。”欣雅的表情嚴肅起來,“連莉元也不要說,好不好?”
“丫丫!”他剛剛就已經差點要撥電話給韓國了,他想要告訴韓莉元,讓她轉告車俊熙!看看車俊熙是不是還要堅持留在金元珍的身邊!
“我不想讓哥哥知道……他現在要照顧元珍……”欣雅咬唇。
“丫丫!你可不可以為自己著想一點?”
“答應我!紹傑!答應我!我求你了!”欣雅激動地說。
紹傑看著她那張已經漲紅的臉頰,終於沒有辦法地點了點頭。
老天啊,請你不要帶走這樣善良的女孩,請你不要這樣殘忍!她沒有做錯什麼,她隻是愛錯了一個男生!如果再有下一次,我希望從來沒有帶她去過韓國,也從來沒有認識過車俊熙!
砰!
俊熙記不清這是第幾次撞到桌角醒來了,睡夢裏總是纏繞著亂七八糟的夢,似乎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但每次醒來,又看不到那個他熟悉的身影……
病床上的元珍還沉沉地睡著,俊熙伸手幫她拉了拉被角。
她沒有做錯什麼,欣雅也沒有錯,錯的是上天的安排,錯的是他們三人的相遇……
砰!
這一次被重重撞開的,是病房的房門!
有一個個子不高,但穿著時尚,濃妝豔抹,身材豐膄的中年女人突然闖了進來。她氣勢洶洶的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金元珍,伸手就朝著她打了過去!
“你這個死丫頭!讓你給我在這裏裝死!居然從中國跑回韓國來!你真是要氣死我嗎?你這個死丫頭!我三億韓元的生意都被你這個死丫頭給我攪黃了,你居然還在這裏裝死!給我起來起來!”
她辟頭蓋臉的朝著金元珍的身上打去,把還在睡夢中的元珍硬生生地打醒!
車俊熙都被這個突然衝進來的女人嚇住了,但他愣了一下,才認出原來這個中年女人就是元珍的母親!
元珍被生生地從夢中打醒,還沒有張開眼睛,就看到又一巴掌朝著她的臉上用力地揮過來!
“媽!”元珍叫喊著閃躲。
“別叫我媽,我不是你媽!”吳慧心真的被這個女兒氣死了,她用力地就朝著元珍頭上、臉上、身上重重地揮過去!
車俊熙連忙伸手去攔阻!“伯母,請你不要這樣!”
雖然他很不喜歡她,那個在中國的那個晚上,金慧心跟他說了很多刻薄的話,但俊熙依然還保持著禮貌。
“啊,還有你這個混小子!就是因為你,我女兒才從中國逃回來!現在婚事也吹了,我女婿也跑了,我的生意也黃了!都是你這個混小子!你是不是想害死我才甘心!”金慧心根本不由分手,她叫喊著就朝著車俊熙一巴掌揮了過去!
啪!
重重的五個紅指印,立刻就印上了俊熙的臉頰!
在那一瞬間,俊熙甚至握緊了自己的拳頭。他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打過,從小就無依無靠的他,誰也沒有動過他一根手指!但是今天,今天他卻為了元珍,挨了她媽媽重重的一掌!
“媽!”元珍的眼淚立刻就流了下來,她哭喊著撲過去,想要攔住母親,“媽,你不要打俊熙,你不要打他!”
“你給我滾開!死丫頭!”金慧心用力地推開女兒,“都是這個混小子,都是他帶壞了你!如果沒有她,你就不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放著家世顯赫的男生你不嫁,偏偏跟著這個死小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他!”
金慧心朝著車俊熙就用力地揮掌!俊熙沒有閃避,隻是用力地閉上了眼睛!
“媽!你住手!住手!”元珍哭喊著,居然一把拉開了自己的衣服!“媽,你看!你看!看看我身上的傷,看看我的傷痕!我為什麼要從中國逃回來,我為什麼要逃離他!媽!你為了錢,真的不管女兒的死活了嗎?你寧願讓我被那個男人打死,也不願意讓我和俊熙在一起嗎?媽……難道我真的隻是你手裏換錢的籌碼,根本就不算你的女兒嗎?”金元珍聲嘶力竭地哭喊著,像是要把每一個人的心都撕碎。
金慧心的手指驀然停留在半空中,她有些不能相信地看著女兒赤裸的身上,那累累的傷痕……
紅的、紫的、青的、破潰結痂的,已經發黑的……
天啊……吳慧心猛然愣了一下,手指無力地從半空中滑落了下來……
“難道……難道是我錯了嗎?是我……”淚水突然從她的眼眶裏滑落下來,她猛然抱住自己的女兒,放聲痛哭了起來!“元珍……元珍我的女兒!對不起!對不起我的女兒!是媽媽錯了……是媽媽錯了……”
“媽……”金元珍的眼淚也無法止住,她抱住母親,失聲痛哭……
車俊熙看到這個場麵,隻能輕輕地退出了元珍的病房。
母女重逢的場麵雖然很令人心酸,但在他的口袋裏,有一封更讓他難過的信箋。
哥哥:
收到你的信真的很開心!
我已經回到了家裏,見到了爸爸和很多老朋友,生活的很快樂!回到家鄉讓我感覺很溫暖,所以已經忘記在韓國發生的那些事情了,不過我不會忘記哥哥這個好朋友的。讓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寫信來往吧!不要再提起那些過去的事,讓我們都來多說說開心的事吧!
哦,對了,哥哥,我爸已經決定讓我從韓國轉學了,他說我的韓文真的是太爛了!>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