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彼得的個子偏小,身材比較單薄,在高大的北歐男人中間,隻能算袖珍型。他眼窩深陷,細細的鷹鉤鼻,笑起來還露出一對淺淺的酒窩,怎麼看都像塞納河畔的法國文藝青年。

“同為丹麥人,為什麼你們兩個長相風格差距這麼遠?”我好奇地問。

“這個嘛……我來自哥本哈根,算城裏人,比較斯文,”彼得打趣地說,“而他來自丹麥西北部地區,以前那裏就是海盜窩,他就是‘維京海盜’的後代,所以長得就比較‘粗魯’。”

“什麼叫‘粗魯’?我這是‘有型’,懂嗎?”小馬不服氣,笑著說,“其實我這樣才是典型的丹麥人,你都不知道幾國的混血了。”

於是,哥倆兒開始“鬥嘴”……

美國中部日夜溫差很大,沒過多久,戶外氣溫就大幅下降了。不過好在篝火很旺,夠溫暖,木材在燃燒時,還不斷地發出“劈啪、劈啪”的響聲。

“這些木材都是來自厄瓜多爾的,”小馬指著這些火堆中的木材說,“因為我們公司從南美進口貨物,這些都是貨物托盤上的木材。”

三年前小馬的丹麥母公司要派人來這裏管理美國的物流中心,這是美國的中部,雖然是一個很好的物流配送中心,卻不是一般年輕人喜歡的美國大都市,這裏距離紐約、洛杉磯、西雅圖都有好幾千公裏。丹麥母公司幾乎沒有人願意來這窮鄉僻壤,正在公司領導發愁的時候,小馬自告奮勇地申請來美國,對於從小迷戀美式戶外生活的小馬來說,就是喜歡這樣的美國鄉下地方。

公司領導也很高興,認為小馬簡直是雪中送炭的好員工,不但給他安排了單獨的House,還給他配上一輛心儀已久的大皮卡。

“你喜歡北京嗎?”我問小馬,因為上周小馬剛去過北京。

“北京人很多,很擁擠,節奏非常快,似乎大多數人都很野心勃勃,都想幹一番事業,想成功,想賺大錢,”小馬回答這個老套問題的角度和一般外國人不大一樣,“中國人的眼神中有一種欲望,物欲,你能隨時感受到中國人的進取心和生存的壓力。”

似乎怕我產生誤解,小馬接著補充道:“我覺得這樣也有好處,整個社會比較朝氣蓬勃、有活力,而歐洲和美國,人們長期生活安逸,比較少一種人人向上的動力和壓力。”

小馬之所以會去中國分公司考察,是因為美國分公司的業務在金融危機之後就一落千丈,十分不景氣,而中國的業務卻欣欣向榮。總公司想派他去中國開拓業務,以彌補美國市場的萎縮,不過一談到中國的生意和公司經營,小馬就立刻直搖頭說:

“你們中國人太‘聰明’,商業環境非常複雜,很多歐美公司的特別預算是歐美的數十倍!”所謂特別預算,不用解釋,大家都懂的。

小馬接著說:“潛規則在歐洲或者美國不是沒有,但非常少,不是因為歐美商人的人品好,而是因為犯罪成本太高,除非有特別大的利益誘惑,否則得不償失。”

“而在中國,如果不接受潛規則,就幾乎做不成生意,”小馬聳了聳肩膀,“你們的潛規則無處不在。”

我聽了也有點無奈:“潛規則在中國不算什麼,滲透到日常生活的每一個環節。很少聽說什麼人因為行賄被判刑,我們從小就習慣這種文化,所以見怪不怪。”

“你有所不知,”小馬喝了一口芝華士,“我們是丹麥公司,需要顧忌丹麥的法律,雖然在中國法律風險不高,卻有可能被丹麥的法律追究,而丹麥是世界上最廉潔的國家之一,對於行賄、受賄處罰非常嚴厲。”

中國的古語說得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歐美人雖然麵臨法律懲罰的風險和違背自己道德底線的窘境,照樣絡繹不絕來中國謀發展。根本原因還是中國的市場太大,很多公司不來中國甚至沒法生存。法律,尤其是道德,在生存壓力麵前往往都變得脆弱。

真不知是否要為中國蒸蒸日上的國力而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