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1 / 3)

雖然不是很明白勝範的意圖,但是不管怎樣,即使心知他是在關照自己,她的心裏也不是滋味。她在這個學校不會待多久,現在卻連蓮建洞的校區都還不熟悉就跟著學術會一起去往上海,而在她代替近永呆在帝國大學的這段短暫時間裏,關於她的傳聞早已經沸沸揚揚,她算是真正領會到了什麼叫做樹欲靜而風不止了。

“胳膊擦藥了嗎?”

“什麼藥?”

文英坐到座位上,將行李放在腳下,反問道。

“你那天和益尚兄用伏特加酒比酒量,倒下以後,大哥不是在你胳膊肘上敷了藥嗎,說的就是那個藥啊,冬青油。”

什麼?說什麼?誰在哪裏擦了什麼?

“您說的是什麼意思?”

“你把校服脫了以後,大哥給你的上身擦了藥,你不知道嗎?”

脫了?校服上衣?

“什麼啊?你都不知道那藥有多貴,藥店裏都買不到。”

文英恍恍惚惚聽到勝範嘰嘰喳喳吵鬧的聲音。事實上,冰球比賽的第二天早上,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她就嚇得魂飛魄散。在緊實而又整潔的被褥裏她揉揉臉睜開眼睛的時候,最先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雙手。那雙手的手指甲修剪得很整齊,手指修長纖細,但是,手背上有一厘米左右的傷痕,手關節很粗糙。

迷迷糊糊的她在看到那雙手時就睡意全無。那個人正枕著胳膊橫躺在床,白色袖子向上挽著。她的視線沿著那隻胳膊一直往上,在衣領邊的喉結上停留了一小會兒以後,繼續沿著下巴向上看去,這才看清了他的臉,還聽到他發出的平穩呼吸聲。他為什麼要不舒服地枕著自己的胳膊睡覺呢?還來不及想完這個問題,文英就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氣。她這時才發現隻隔著咫尺之遙的兩人竟躺在同一張被子裏,而枕著自己胳膊睡覺的那個人……正是益尚。

她本能地抬起上半身。因為益尚就睡在旁邊,文英屏住呼吸,挪動著屁股,像隻蝸牛一樣慢慢地從被窩裏挪出來,她無暇觀察周圍的情況,隻是穿好了自己的衣服,跨過在地板上熟睡的勝範,倉皇而逃。這就是冰球比賽第二天文英慌亂的早晨。

還沒結婚的大姑娘家竟然和別的男人同睡一張床。文英盡力不去回想這件事,因為那一刻,她正在扮演著洪近永。她不斷地給自己洗腦,告訴自己那一刻她是個男人,以此將負罪感遠遠拋諸腦後。但是勝範的話勾起了她的回憶,益尚低沉的聲音又隱隱約約地出現在她腦海裏:“你是……男人?還是女人?”

“喂!治厚!這裏。”

仁川港口辦事處內,勝範在接受旅行證書檢查的人群中招手,乘坐自家轎車遲一些到來的治厚穿過人群走進了事務所。仁川和上海之間自1888年就已經通航。事務所裏擠滿了來自各地的乘客,有穿著和服的日本女人,也有中國商人。

“去哪?”

跟眾人彙合了的治厚向正想走出事務所的文英問道。

“啊……去方便一下……”

輕指著外麵的文英小聲答道。周圍站著的一群男人偷偷瞟著文英。之前,文英在校服的肩上墊了兩層肩墊,而且總是壓低著四角帽的帽簷,所以無論是在電車裏還是在學校裏,她的外貌都絲毫不起眼。但今天,她脫掉了黑色校服,摘掉了四角帽,換上了近永在東京留學時穿的陳舊藍色雙排扣外套,一副外出旅行的裝扮。那不再被帽子束縛住的烏黑頭發在額前飄動,頭發之下是一雙清澈透亮的大眼睛,白皙的皮膚更是讓人眼前一亮。

“啊!真是的,像李治厚你這樣盯著洪君看的人太多了,讓洪君一個人在這周圍走動,我真是不放心啊。”

看著那些窺伺文英的背影男人們,勝範嘟囔著。但是不管怎樣,對那些男人的壞心眼無從得知的文英路過廁所,急忙跑到了碼頭偏遠的倉庫後麵。雖然很內急,但後麵還跟著兩個要上廁所的同校學生,她擔心一起進廁所會看到不該看的場麵,所以這才去找了倉庫周圍的簡易廁所。

文英想要到距離事務所30米左右的倉庫後麵去,就在拐彎的刹那 ——

“船什麼時候開?大哥。”

“還剩40分鍾左右。”

“每條船上都有檢票員和幾個便衣人員,你要注意避開他們。”

不知從哪裏傳來熟悉的聲音。文英沒有從拐角處走出來,而是突然停住了腳步,她在拐角裏伸出頭來,一個筆挺地身著黑色紳士服的男人的背影映入了她的眼簾。那個人張開雙臂,無法看清他的臉,還有一個人正低頭玩弄手指。

擺弄手指的那個人蹲在另一個男人的腳邊。這時那個身材挺拔的男人轉過身來,開始解開紳士服裏的襯衫紐扣,看著這一切,文英一陣戰栗,感覺肩上忽然有一塊沉重的鐵塊壓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