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剛剛是有什麼聲音嗎?”
“是麼,好像有什麼聲音,又好像沒有。”
“不是,好像是有聲音。但是,現在一個女的都沒看到。”
“是不是小賊碰到牆之類的聲音?”
“是麼?”
“是吧。”
“唉……值夜班也不是一兩天了,真是煩死了。在京城生活的這一年每天晚上覺都不能睡,這樣子死掉的話可能得成為睡鬼。”
兩個男人嘟嘟囔囔地豎起耳朵在牆邊聽了一會兒,但也隻聽到夏日草蟲的聲音,於是回到後院打開下人房的門。
益尚踩著瘋長的雜草,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在牆邊的樹下停下來,拍掉落在肩膀上的葉子,凝視著廂房那邊熄滅的燈。為了盡快回到前院,他沒有走中門,而是再次翻過矮牆。這是位於清溪川南邊的南村的朝鮮與日本風格混合的宅院。
益尚走進走廊,轉向榻榻米南邊的房門。黑暗之中赤裸裸的嬌聲媚語更加清晰,他悄悄地皺起一側的眉毛。
女人的媚叫裏夾雜著哀求聲,聲音從房門裏流出來。
“求你了!”
“大人!啊……啊!”
“啊啊!葉子!”
嘖嘖,真是要命。聲音比剛才更大了,益尚咋咋舌,悄悄推開榻榻米另一邊的門。黑暗之中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女人白花花的大腿。汗珠在黑暗中閃閃發光,月光從窗戶照進來,女人的大腿閃著白瑩瑩的光。
這一瞬間,心中某個地方“哐當”一聲塌了下來。流浪在萬裏之外的異國,因為經常輾轉於酒店和旅館,聽到男女交歡的聲音已經不是一兩次了。益尚並沒有為打斷他們感到愧疚。他打開了房門,女人月亮般細嫩的大腿讓他瞬間想起某個人。全家人還真是他的冤家,那個被全勝範打斷的夜晚……
刹那間益尚的腦子有些發懵。他有種錯覺,似乎現在耳邊還能感受到文英的喘息聲,手掌還能感受到文英的體溫。益尚微微皺起眉頭,撇撇嘴,苦笑了一下。但是,苦笑過後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把推到一邊的被子蓋到交纏在一起的裸著的男人和女人身上,並在枕頭邊盤腿坐下,開口道:
“哎喲,金達鍾。”
漆黑之中浮動著不安的空氣,這回響起的不是淫聲浪語,而是益尚故作慵懶的聲音。男人聳動的身子先猛地停住,然後硬生生地僵住了。在他身邊大力喘氣的女人也立刻尖叫起來。
“啊!天啊!”
“噓!別發春了,我們安靜地談一談,嗯?”
益尚回避裸著女人,看向驚慌的達鍾,用食指指指嘴唇,示意他安靜下來。五分鍾後,益尚與隻穿著浴衣的益尚相對而坐。女人用被子連頭一起蒙住,躲在裏麵一直發抖。
“你,你來這兒幹嘛?”
達鍾盡力平複驚慌的心情,想到或許益尚會馬上扭斷自己的脖子,他非常驚慌,因此聲音十分顫抖。
雖然金達鍾作為總督府的走狗確實攢了很多錢,但是做壞事太多也是有代價的,他常常在夜裏感到焦慮不安。益尚猛地想起來以前曾經聽說過金達鍾是為了和一個妓女同居才開始為總督府做走狗,那麼現在被子裏的女人應該就是那個妓女。為了讓那個女人從妓籍裏除名,然後和她一起回到日本,金達鍾一直努力攢錢。沒想到想他這樣的人也會對女人如此癡情,益尚突然覺得心情變得有些微妙。
“這裏……這裏不是閔大監的地盤,你別亂來,要是你敢亂來的話我說不準會把你當做盜賊報警。”
麵對質問,益尚隻是皺起眉頭沒有回答,達鍾也沒有進一步質問。但是對於達鍾這樣脅迫恐嚇之類的話,益尚隻是發出冷笑,直視他的眼睛說道:
“我有一個請求。”
“啊,什麼?請……請求?”
聽到請求這樣荒唐的話,達鍾驚訝地瞪大眼睛。
“日本眾議院在野黨荒川議員。”
“荒川議……議員?”
“沒錯,荒川,給我和他牽線吧。”
噔噔,益尚穿著皮鞋的鞋頭在榻榻米房的地板上發出聲響。
“我為什麼要幫你?”
達鍾看著益尚問道。但是益尚像是要故意惹金達鍾發火一樣,偏過頭,並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怎麼?有問題?”
金達鍾知道這顯然是一個問了也不會有答案的問題。無論什麼時候,自己在口舌上都贏不過金益尚,達鍾知道自己無論如何最終都會妥協。
“你這是讓我為你跑腿嗎?”
雖然知道自己推辭不掉,但是不管怎麼說也得先推一下,反正說出來又不會賠本,心裏默默算計的達鍾微微撇嘴。但是這樣的手腕使一次也就夠了,益尚可不是那種輕易屈服的人。
“做與不做,決定權在你。”
果然感到厭煩的益尚毫無誠意地回答道。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那個,等你接觸到荒川以後就知道了。”
深夜裏寂靜彌漫在兩個男人之間。草蟲的叫聲,和大熱天裏躲在被子裏的女人的喘氣聲在微微地寂靜中回轉。
“無論如何,期限是半個月。這期間給我消息。我在哪,你比我更清楚,我不會化名讓你找不到我的。”
益尚越過走廊盡頭的窗子向外走去。從南邊升起來的滿月不知何時已經轉到西邊了。而且不知不覺中已經從五月進入六月,夜風吹得胸口非常濕潤,甜絲絲的,就像柔軟的文英……看著圓月,益尚好像再次感受到文英的氣息。不過隻是看到女人光裸的大腿而已。以前不隻是大腿,就算看到裸體的女人們也不會有任何興致,但是現在隻是看到賞心悅目的月亮,就想起那一晚撫摸過的乳房、嘴唇的感覺,體香,甚至是呼吸聲,讓全身如火燒般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