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尚一邊聽著這些毫無意義的話,一邊一口喝下酸酸的紅葡萄酒,轉身向著閔大監。到達宴會場20分鍾後,益尚乖乖地按照閔大監的指示行動,是為了確認便條裏所寫的威脅是什麼,那會讓他感到棘手的招數是什麼。不過,總覺得某些地方可疑,現在的情況分明是有點棘手……但又不像是。
“這是全部嗎?”
益尚身體歪歪斜斜地,手指敲打著桌子簡短地問道。
“怎麼了?覺得無聊嗎?”
“知道還問。”
“你這家夥膽子不小啊。給你訂一門新的婚事居然還覺得無聊。”
“因為之前的更好。”
“說不喜歡的人而拒絕的人是你。”
“某個混賬的數學家說過人是會思考的蘆葦,隨時都有可能向另一邊傾倒。”
“你是想實踐那個混賬的數學家的話嗎?”
“您不要想得太複雜,隻要簡單地把您過去曾遺忘到腦後的兒子看成是混賬東西就行,我要說的就是這些。”
益尚抬起頭,嘴唇微微向上彎著,但心底充滿著不安。還不如直接亮出一張夠分量的牌來,這樣至少自己能夠摸索對策方案,然而目前的這張似有分量又稍顯平淡的牌,讓益尚覺得心裏沒底。
閔大監把視線從益尚身上收回,看著坐在對麵的丸山君。為了更好的隱藏自己那張真正的大牌,他為放在台麵上的小牌加重了砝碼:
“您是說希望結婚前先舉行訂婚儀式嗎?丸山君。”
但益尚可不會輕易順服。他輕輕地推開椅子,一把抓起女服務員托盤上的紅葡萄酒瓶,把丸山的酒杯斟滿之後,將視線轉向了丸山的女兒身上,微笑著開口說道:
“您明明知道,我是一個連自己爸媽都認不出來的可憐家夥,卻還將寶貝女兒許給我,這是多大的勇氣啊,丸山君。我真的很佩服您,可是我對令千金一點興趣也沒有,這點您應該慶幸才是。因為我就是一個隻會用下半身思考的市井痞子,所以這門婚事還是作罷比較好……不是嗎?丸山小姐。”
這個女人好似聽得懂朝鮮話,她的臉頰甚至連額頭都變得火紅,人也變得僵硬起來。閔大監皺起了眉頭。但他已經預想益尚不會那麼輕易聽他的話,所以隻是在底下握緊拳頭。
同一瞬間。
文英從電梯樓出來之後,為了放鬆緊繃的臉和手上的肌肉,做了幾次深呼吸,眼睛望向了劇場。她現在還沒有開始適應第一次穿的絲綢連衣裙劃過自己膝蓋的那種觸感,但對透明長絲襪和尖頭皮鞋,還有能遮擋她短發的帽子倒是有點適應了。她開始走向了回蕩著華爾茲音樂的劇場。
治厚的第一反應就是搜尋著文英。雖然淺綠色連衣裙裝扮看起來不太習慣,但在她的草綠色帽子下,依舊能辨析出巴掌大的臉和那即透明又粉嫩的嘴唇,沒錯,她分明就是文英。被深深吸引住的治厚一直無法把視線從她那裏轉移出來。之後過來的勝範身體也不由自主的搖晃著靠著背後的欄杆感歎道:
“額額!……”
勝範無法說出完整的話來,他瞪大眼睛用手指指著文英,又用手在自己眼睛上反複揉搓後再次瞪大眼睛確認,之後再也無法合上自己的下巴。因為實在無法相信眼前的發生的事情,勝範一直不停地搖著頭。
和治厚對上眼的文英把自己帶過來的手提包打開。她邊走邊打開包裏麵的信件,從中抽出照片,不安地邊走邊看了起來。在照片的下邊寫著“1929年於秋田”,照片裏,看起來不算特別親厚的兩個男人隔著一段距離站著。
其中一個人戴著禮帽,穿著一席白色西裝,儼然一個典型的摩登男人。而另一個人穿著紳士裝西褲,一隻手放進西褲口袋,沒有帶領帶,隻穿著白色的襯衫……益尚?是他?
“幹什麼呢?”
從頭頂上傳來治厚的聲音。頓時文英的腦子變得一片空白,她用顫抖的手慌張地把照片翻過去,上麵正寫著“1929年日本秋田閔正勳,閔益尚。”閔益尚……,閔大監的養兒子不是叫金益尚嘛。文英皺起眉頭思考起來,她都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用這顫抖的手把照片放進手提包裏的,可是,可是……
治厚挽著文英沒有提包的另一邊手,像是護花使者般,文英臉色蒼白,下巴都在微微顫抖,就在這瞬間——
“訂婚這種狗屁一樣的想法我勸您還是收回比較好……不是嗎?丸山小姐。”
益尚向在桌子底下握緊了拳頭的閔大監揚了揚眉頭,然後揚起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用手鬆了鬆緊勒著脖子的領帶。也就是這個刹那,大概0.0013秒的時間裏,整個世界仿佛都停止了,晚宴上來來往往的賓客的身影一一掠過他的眼眸,但是他的眼裏就隻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