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0章(1 / 3)

明天將要舉行奧運會的經典項目——馬拉鬆,負責清理馬拉鬆跑道的工作人員和警察們正在分段站崗。益尚為了驅散內心對文英瘋狂的想念,拄著拐杖加快了腳步。街道上到處都是自行車、汽車和人群,他煩躁地撥開擁擠的人潮往前走,並沒有聽見身後有個年輕人正喚著他的名字。

“益尚……大哥?”

搬著橘子的年輕人放下箱子就風風火火地跑出餐廳,嘴裏大喊著:

“益尚大哥!大哥!”

近永撥開人群大喊著益尚的名字,可益尚卻沒聽到他的喊聲,快速地走進了人群中。

9月14日星期三,上午7點。

城西的威斯頓街,到處都是商店與市場,建了幾十年的兩三層的老木房也隨處可見。現在時間尚早,這片地區還沒有什麼人走動。

文英在陌生的床上輾轉反側了一晚上,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她便走出了酒店。為了找這個地方,她足足耗費了三個小時。她是自己一個人出來的,並不想讓治厚和勝範陪同,她憑借著自己蹩腳的英文好不容易找到了這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吃早飯,她覺得有些不適。最近她聞到食物的味道都會想吐,聞不到反而更舒服,所以就算肚子再餓,她也不打算吃東西,不,比起吃東西,和近永見麵並找到益尚的東西更重要。在來的這一路上,她除了這個想法外就不再有其他。

文英按照近永信上寫著的編號找到這裏,走進這棟樓。這裏的房間就像酒店裏的一樣,每個門上都有門牌號,信上寫的那個門牌號對應的房間在二樓最裏頭。她站在門前,緊張得冷汗直流,腦袋一片空白。在過去的兩個月裏,她腦海裏就隻有跟近永拿回益尚東西的這個想法,她不知道這個心願是不是就要實現了,更害怕門後麵的不是近永。

文英抬起手準備敲門,可冷汗順著背脊流了下來,她隻覺得一陣耳鳴,眼前一片模糊。因為褲子會勒著腹部,穿著很不舒服,無奈之下她隻好穿著黑色長裙出了酒店,可裙子卻把肚子勒得更緊了。忽然,她把額頭抵在了門上,一陣眩暈襲來。她一直心想著快點看到益尚留下來的痕跡,一分一秒都等不及,然而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讓她痛苦不堪。幾分鍾過去後,眩暈的感覺已經散去,她艱難地抬起頭,深呼吸著敲了敲門。

“哪位?”

聽到門裏的人一口朝鮮語,她的手顫抖起來。門哢嗒一聲開了,裏麵的人從微微打開的門縫裏探出頭來,一看到那張臉,文英就開始激動不已。

“文……文英啊!”

“近永……哥。”

文英鼻尖一陣酸楚,淚水就在眼眶裏打轉。看到眼前從小就一起吃穿同住的手足親人的那一刻,原以為幹涸消失的感情再次湧上心頭。

“你怎麼……怎麼跑這兒來了?天呐!”

看到瘦得弱不禁風的文英,近永親切地摸摸她的頭,激動不已地拉過她掩著麵的手。

“近永哥……”

“因為那個存折,你真的受苦了!”

近永拉著泣不成聲的文英坐在椅子上。這間屋子沒有另外的房間,屋內有床和餐桌,房間的一邊附帶一間廚房,而近永的矮個子舍友此時正站在那裏。

“五月份我就離開了上海,前不久在這裏看到了大韓人國民會發行的‘朝鮮消息’報紙,那條消息說日本眾議院正討論著大伯存折的事情。”

坐在文英對麵的近永握緊了雙手,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雖然近永為了參加救國運動,漂洋過海來到洛杉磯,但身處陌生國度的他依然是那麼地開朗。究竟存折是如何成為日本政界裏輿論的話題,隨之而來的犧牲又有多大,從近永一臉遺憾的表情就知道他一無所知。

“話說回來,你怎麼來這裏了?我都好奇死了,快跟我說說吧。”

文英眼裏還噙著淚水,她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堂哥近永。她好奇著近永哥記憶中那個叫金益尚的男人,好奇著近永所認識的那個金益尚,好奇著近永那雙純淨清澈的眼裏的金益尚。

“哎呀,你說這還真是邪門了!在美國這個離家鄉十萬八千裏的異國他鄉,居然能在兩天之內見到兩個久別未見的人。”

近永拍了拍一言不發隻看著自己的文英的手背,心裏很是欣慰。

“哥哥。”

她想問!她想趕緊找到益尚讓近永保管的那件貴重物品!可她最後還是開不了口。

“媽媽身體還好嗎?弟弟妹妹們過得好嗎?”

她害怕近永手中並沒有益尚的那件物品,害怕那一切都是自己的記憶出錯。

“叔父應該還在生氣吧……”

她內心十分急切,不知道這件東西是否能讓她找回記憶中益尚那張變得模糊的臉,她害怕那件東西早在近永帶來美國的途中就已經丟失。

“不過你代替我進入帝國大學讀了一個學期,那筆以獎學金的名義得到的學費……”

“近永哥。”

近永死乞白賴地說著,文英打斷他的話。

“嗯?怎麼了?”

近永這才察覺到妹妹文英的異樣,他凝視著文英的臉。文英原本就很美麗,當初在上海,他一眼就認出了女扮男裝的她,雖然她當時一身男裝的行頭,但她的美麗、陽光和活力卻難以掩蓋。可現在,她身型瘦削,一張臉十分憔悴,原本炯炯有神的雙眸如今就像加利福尼亞幹涸的沙漠一般了無生氣。雖然淚水不斷地往外湧,但那雙眸子卻更像一潭死水。

見到自己的妹妹,近永難掩激動的心情緊咬著牙。他緊緊地握著文英的手,表情僵硬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