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鈺使勁摳了摳被雨水濕透的腦袋,仔細回憶著經曆的種種。
他記得自己作為縣委書記的跟班秘書,跟隨老板坐著吉普到雞窩鄉去視察汛情,在經過一處陡峭山路時,本就沉陷的水泥路因為雨水長期衝刷,被吉普一壓,便垮塌了,吉普也瞬間墜向山穀。
山路下十幾米的山穀是一條三米來寬的河流,河流雖然不怎麼湍急,但在這汛期墜入其中,也是凶險非常。
李鈺隻知道自己和老板連帶司機老王三人齊齊墜入河中,河水瞬間便從破碎的車窗灌進車裏,吉普在河中幾個浮沉,自己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等到再次醒來,眼前所見,竟然是此番模樣。
李鈺看著眼前跪著的五人和遠處栽倒在地的猴子,艱難地掙紮起身,一身甲胄發出沉悶聲響。
舉目四望,入眼處盡是綿密的雨幕。
眼前一條寬達百丈的大河,奔騰著流向遠方。
這,的確是黃土高原的地貌。
但這寬闊的河流,真的是渭水麼?
李鈺高中擔任三年地理課代表,對地形地貌還是十分了解的。
當他環目打量一番便已十分肯定,自己鐵定是穿越了,不僅穿越了年代,而且也穿越了地理,從四川某個旮旯貧困縣穿越到了黃河最大的支流渭河。
隻是,自己穿越到此的具體朝代是什麼?自己的身份又是什麼?
這些,李鈺竟一點也無法從記憶中搜尋出來。
等等,千牛衛?大將軍?娘娘?馬嵬坡?
突然,李鈺腦海中浮現出之前方頭大耳眾人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詞彙。
難道,這是?
唐朝?
安史之亂?
馬嵬坡之變?
這一猜,倒把李鈺嚇得夠嗆。
如果真如他猜測般,恐怕自己接的那項任務,真的是一張催命符。
念及此,李鈺低頭看向跪著的眾人,不經意間看到在眾人身後靜靜躺著的藍衫女子。
這女子長發敷麵,見不到長相,遠遠卻也能看得出體態玲瓏、身段妖嬈,尤其雙峰在濕衣的襯托下更顯豐滿。
李鈺看到這女子,心中情不自禁地咯噔了一下,腦海中除了疑惑,更多的便是震驚,再看跪著的眾人,隱約猜到了些什麼。
看這眼前幾人對自己的恭敬和畏懼模樣,怕自己說不定還真是什麼將軍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是,如果此時真是安史之亂,這亂世之中的小小將軍,卻又當得了什麼?
李鈺高中學的是文科,大學雖然學習的是中文而不是曆史,但是他自幼對曆史十分感興趣,自然知道安史之亂是大唐由盛而衰的轉折點。
大唐帝國因為安祿山、史思明的犯上作亂而天下大亂、生靈塗炭、戰火連連,雖然最後太子李亨繼承大統,統一天下,但是帝國卻再也不複昔日榮光,一步步走下了曠古爍今的舞台。
據後世記載,在安史之亂中,死亡人口達三千三百萬之巨,陣亡的大小將士,也是百萬之巨。
自己一個一千多年後的文弱書生,前世好不容易拚著十年寒窗考上全國985/211名校巴蜀大學,畢業後因為沒有背景關係找不到稱心如意的工作,隻有硬著頭皮考上家鄉縣城的黨政辦公務員。
皇天不負苦心人,因為自己寫的一手八股文,被縣委書記看上當了跟班秘書。
眼看再過一年老板就會被提拔到市上進入常委序列,自己好歹也可以在老板臨走前解決一個鄉鎮黨政一把手的職位。
二十九歲的鄉鎮一把手,的確可以讓沒見識的父母在同村人麵前高高地抬起頭了吧。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好好的太平盛世升鬥小民不做,卻跑來這朝不保夕的亂世之中當什麼將軍?
哎……
李鈺站在黃浪滾滾的渭河邊,負手長長地歎息了一聲,然後轉身看著腳下跪著的眾人,他不敢將心中的眾多疑惑向這幾個兵卒講出,更不敢隨口問出些讓他們懷疑的問題。
剛剛在他蘇醒的一刻,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們想要幹些什麼。如果此時自己一有個什麼不對,這幾個兵卒定然會翻臉無情,隨時威脅著自己的小命。
雖然他前世打小就跟著窮困潦倒的父親學習太極拳,可是那種強身健體的功夫,在這見慣了鮮血的兵卒麵前未必有什麼鳥用。
更何況,他現在也不清楚自己這具身體還能不能打出那套太極拳,至少現在,他全身疲乏至極,沒有太多的力氣。
於是,他根據自己平時看過的古裝戲的腔調,斟酌著說道:
“各位兄弟都起來吧,順便把娘娘也扶起來吧。”
方頭大耳幾人聞言,惶恐的臉上閃過一絲安定,七手八腳地將還有半截身子浸泡在水中的女子扶到了李鈺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