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嚴莊(1 / 2)

且說李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幽暗通道裏被一路拖行,腦袋撞在堅硬的石壁上也不知起了多少個大包。

悠悠轉轉估計過了半柱香的工夫,頓覺眼前紅光閃現,刺得他雙眼生疼。

等到慢慢適應了這火紅的光線,入眼處卻是一片熊熊燃燒的赤紅火海。

火海寬達一丈,卻是那些胡人在地上挖出的一個巨大火坑,四壁上有分布著許多孔洞,裏麵有許多油脂灌入。

那幾人將李鈺拖到火坑邊緣,然後提起他手上鐐銬,掛在火坑邊的鐵架上。

那鐵架一丈來高,李鈺七尺身長被掛在上麵,也隻能腳尖點地,活像一隻搖搖晃晃在炭火上待烤的死豬。

掛好李鈺,那厚錦胡帽的大漢抽出腰間長鞭,當空一甩,隻聽“啪”的一聲脆響,結結實實地抽在了李鈺身上。

李鈺隻覺疼痛鑽心,禁不住大吼出聲。

這狗賊太也歹毒,長鞭上不僅撒了鹽巴,好像還有辣椒水的味道,真尼瑪是上好的作料。

胡漢見李鈺睜眼大叫,臉上露出得意笑容,便收好鞭子,徐徐閃了開去,背後露出一個穩坐木椅的俊秀公子。

那公子麵容幹淨,衣衫整潔,頭插玉簪,腰纏玉帶,卻是一個漢族貴公子。

公子望著李鈺,露出淺笑,淡淡出聲道:“李鈺兄,別來無恙啊?”

李鈺聽到此言,心中不由陣陣發苦。

怎麼全世界的人都認識我,就我不認識你們啊?

自己以前隻是一個小小的跟班秘書,不是什麼拋頭露麵的大明星啊,有必要嗎?

李鈺吐出口中血水,強忍著全身的疼痛,笑道:“無恙無恙,隻是被一群北方來的野狗和家裏養的土狗纏住了而已。”

那公子見他含沙射影語帶譏諷,卻並不慍怒,繼續淡淡笑道:

“嗬嗬,狗咬狗,一嘴毛啊。不知李兄這隻土狗,可曾看好了你家主子?”

“看好啦看好啦,我這不被你看得挺好的麼?”

李鈺以前作為縣委書記的跟班秘書,靠的就是一張利嘴和那些基層的泥鰍們打交道。和他鬥嘴,這公子明顯討不了便宜。

那公子見李鈺出口皆是彎彎繞,臉上顯出不屑,嗤笑道:“一年不見,沒想到李鈺兄本事不長,嘴上功夫倒是一日千裏啊。就是不知,你這嘴上功夫可曾救得了你的小命不?”

說罷,那貴公子向厚錦胡帽的大漢使了使眼色,大漢抽出長鞭,幾步上前,死命地向李鈺身上招呼。

李鈺也不知挨了多少鞭子,隻覺全身無一處不似火焰焚燒。

那大漢仿佛也抽得累了,大手一招,旁邊幾個胡兵上前在鐵架上一陣擺弄,李鈺便被吊著離地而起,然後一點點移向火坑。

火焰熊熊,不過片刻,李鈺便覺自己真的像一隻乳豬,全身好像都慢慢冒出了絲絲香氣。汗水剛剛滲出,馬上又被烤幹。

那公子見火候差不多了,又向那胡帽大漢招了招手,幾名胡兵在鐵架上一陣擺弄,李鈺便一點點被移了回來。

公子見李鈺下得地來,慢慢從椅子上站起,優哉遊哉地踱步上前,俊秀的臉距離李鈺三尺,開口問道:

“怎麼?還要嘴硬麼?”

李鈺艱難地抬起耷拉著的腦袋,怒視著那貴公子,突然幹裂的嘴唇一張,一口唾沫吐在公子臉上,便又耷拉下腦袋,再不言語。

大哥,不是我嘴硬啊,是你他娘的都沒問我問題,你要讓我說什麼啊?平白無故一頓暴打加燒烤,老子也是有暴脾氣的啊。

“好!好!好!”

貴公子的一張俊臉被李鈺的唾沫襲擊,他不僅不怒,反倒擊掌大笑,連道三個“好”字,然後掏出袖中錦帕靜靜擦拭幹淨,才繼續悠悠地道:

“這脾氣,才是我嚴莊認識的那位生擒七員虎將、力斬八十胡兵的堂堂千牛備身李鈺啊,飛天校的脾氣,當該如此。”

嚴莊?!

他是嚴莊?!

san姓家奴嚴莊?!

安史之亂的風雲人物,安祿山的首席軍師,安慶緒的第一謀士。

唐史記載,嚴莊原本深受安祿山重用,但後來因不堪忍受脾氣暴躁的安祿山的鞭棍抽打,與安慶緒、宦官李豬兒襲殺安祿山,並擁立安慶緒稱帝,後被拜為丞相。

在唐軍光複長安、洛陽後,嚴莊又向唐軍投降,並被唐帝國任命為司農卿。

有人說他是san姓家奴沒有骨頭,有人說他識時務者為俊傑,是安史之亂最聰明的謀臣。

可是,李鈺怎麼也想不到,曆史上的嚴莊,會是這樣一個俊秀公子。

愣了半天,李鈺才艱難開口道:“你就是嚴莊?”

嚴莊也是一愣,接著麵顯尷尬,道:“李鈺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沒想到才一年不到,居然就忘了華清池尚食湯共浴。哎,真讓為兄傷心啊。”

李鈺聽到“華清池”三個字,頓時想起白居易那老頭留下的“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一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