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夏門和修業坊發生的一切,長廈門正西五裏外的定鼎門守軍還暫不知曉。
史朝義腰懸寶劍,頭戴銀盔,身著明光鎧,黑色披風拖在腳跟,好不威風俊朗。
他從戰馬上躍下,看著躺在地上近百名行商打扮的漢子。每名漢子身上都插滿箭羽,身下的青石板被厚厚一層鮮血染紅。
幾名軍士正用長槍朝那些還在勉力呻吟的身體上胡亂捅著,蔡文景帶著十餘名士兵不斷翻著一動不動的屍體。
一會兒工夫,蔡文景翻過一具屍體看了一眼,便欣喜叫道:“將軍,在這裏!”
史朝義麵上一喜,快步上前,蹲下身體凝神看去。
那也是一名商人打扮的漢子,身形魁梧,麵容方闊,與安慶緒長得一般無二。
史朝義將接過一支火把,湊近這人麵頰細看,見的確是安慶緒無疑,臉上笑意更濃。
蔡文景笑著稟道:“看形貌和腰間令牌,這些人都是安慶緒的貼身護衛。此人應該是安慶緒無疑。”
他又指著史朝義屍體不遠處的一名凶神惡煞、滿麵殺意的漢子,正與武勇王孫孝哲一模一樣。
史朝義點點頭,慢慢站起身來,嘴角浮起一抹邪笑,但馬上收止,麵顯悲色,大聲道:“兄弟們,晉王和武勇王被姓李那一行人給殺了,我們要為兩位殿下報仇雪恨!”
“為殿下報仇雪恨!”
“為殿下報仇雪恨!”
……
身周無數精悍的城守軍振臂高呼,生怕周圍躲在裏坊之內的官宦百姓不能聽見。
要是安慶緒見到此等場景,一定會被感動得痛哭流涕。
看著眾軍士群情義憤,史朝義對著蔡文景又是一笑。
一主一仆心知肚明,也為手頭這幫忠心的弟兄感到欣慰,明明剛剛才用亂箭將這百餘人射成刺蝟,現在卻可以在自己的一聲令下山呼海嘯,絲毫不覺臉紅。
強將手下無弱兵,都是他這京都城守帶得好啊。
等氛圍營造得差不多了,安慶緒右手一抬,眾軍士喊聲頓止。
他沉聲道:“晉王殿下在我們轄內被亂賊所殺,我城守軍若不能擒殺亂賊,有負陛下重托。兄弟們,現在便隨本將捉拿亂賊。若有反抗,就地正法!”
眾軍士聞言,朗聲道:“喏!”
一字衝天,氣勢駭人。
史朝義把手一揮,和蔡文景二人一前一後翻身上馬。
長鞭高舉,便要策馬而去。
“報!”
正當他要率軍出動的一刻,一名士兵跌跌撞撞地從天街遠處奔來。
昏黑之中看不清兵卒形狀,但史朝義還是眉毛一挑,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等那兵卒來到近前,接著火光照耀,才看清那兵卒蓬頭垢麵,渾身浴血,身上銀鎧已見不到本來麵目。
兵卒奔到史朝義麵前兩丈距離,突然撲通一聲撲倒在地。
而在他背上,赫然插著兩支羽箭。
兩旁軍士這時已看出此人乃城守軍一員,趕緊上前將他扶起,拖至史朝義跟前。
那兵卒艱難抬頭,嘶啞著道:“報將軍,阿史那從禮反了!駱悅將軍身負重傷,帶著兄弟們還在死命拖著,請將軍速派增援!”
言畢,頭顱一軟,再也沒了呼吸。
“什麼?!”
史朝義身形一晃,大驚失色。
而蔡文景夾馬上前,沉聲稟道:“看來那東西確實已被他所獲,但他隻有區區五百同羅兵,雖然個個戰力非凡,不過我們早已在各門設伏,即便是他插翅也難逃出洛陽。”
史朝義聞言轉驚為喜,鄭重點頭道:“晉王已死,那東西也有下落,現在五殿下不想承繼大統皇上都不會答應。嘿嘿……”
聽他嘿嘿笑著,蔡文景神色不變,又道:“駱將軍雖有一千之眾,但對付五百同羅兵恐怕還是有些吃力,不然以他脾氣也不會派人求援。”
史朝義點點頭,卻喜大於憂,朗聲道:“趙洪何在?”
隊伍中一將拍馬而出,拱手答道:“末將在!”
史朝義道:“著你領先鋒營一千兵馬速去增援駱悅將軍,務必將阿史那從禮那老賊生擒!否則提頭來見!”
趙洪在馬上抱拳答喏。
馬鞭一揚,吼道:“先鋒營隨我來!”
身後無數軍士齊聲答喏,跑步跟在趙洪馬後向著天街北進。
趙洪剛走不遠,蔡文景開口道:“有趙洪這員闖將前去,應當無憂。”
史朝義點點頭,他手下蔡文景是智將,沉穩有餘,但不夠勇猛;駱悅是勇將,勇猛足夠,但不夠沉穩。
隻有這趙洪雖年紀輕輕,但已有勇有謀,隻要假以時日,必能和蔡文景與駱悅並駕齊驅,共同輔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