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霽雲看到李鈺沉吟不語,勉強笑道:“現在河北道盡數落入了史思明之手,前日我已經收到消息,史朝義已然返還河北,相信洛陽發生的一切對於史思明而言已不是秘密。也幸得有此,我猜史思明再也不會聽這死了的安胖子的調令,隻會穩守河北靜待局勢變化,這也算重重危機中的一點利好消息吧。”
李鈺眼中神情不定,好半晌都不說一話,顯是心中在急速地思考著什麼。
南霽雲將大手搭在李鈺肩頭,神色莊重地道:“我知李老弟在擔心著什麼。與太子登基同樣哄傳天下的消息,便是隱龍終於在洛陽出現。與他同時出現的,還有失蹤大半年的傳國玉璽。這兩樣物什同時出現,傳聞將有新的真龍出世。因此無論是叛軍還是李唐,實際上都已沒了你的容身之地。你之所以想要沿黃河東去,應該是想要入海逃離這亂世紛爭吧?”
李鈺沒想到南霽雲將他心中所想看得如此通透,也絲毫不再隱瞞地點頭道:“南大哥果然慧眼如炬,我和我這百餘兄弟,每一個都是不能容於世的存在。既然這天下沒有我們立錐之地,我們隻有選擇逃離。”
南霽雲麵上顯出表示理解的神色,沉聲道:“如果你執意如此,還是和我們走吧,隻要過了汴州進入我們的範圍,我一定會為你做好安排,讓你能夠順順利利沿大運河南下進入淮河,然後再東出入海。”
說完還不忘補充一句:“現在河南道沿大運河南下,仍在唐軍掌控之中,隻要你有我的掩護,順利出海應該沒有問題。”
李鈺自然相信南霽雲所說,但想到沿著大運河南下,勢必繞不過雍丘、睢陽,他心中對這兩座城池本能地生出抗拒,所以才要想法避開。
但現在形勢所迫,知道南霽雲的建議乃是最安全可行的,就是不知道命運會不會將他硬拉活扯地與這兩座城池的命運聯係起來。
動搖了心中決定,李鈺向南霽雲問道:“現在河南道的形勢如何?”
南霽雲聞言神色一黯,苦笑道:“若在這幾日之前,不敢說形勢一片大好,但也算不得多麼危急。因為皇命雖然天遠地遠,但有吳王這皇室宗親任河南都知兵馬使,在此主持大局,任命張巡將軍為先鋒,各方將士還算用命與虎視眈眈的叛軍周旋。”
接著話鋒一轉,續道:“但是現在太子登基,頓將這種局麵打破。也是前幾日得到的消息,吳王聞聽新皇登基,便將河南道的指揮大權讓給了禦史大夫、臨淮節度使賀蘭進明,自己率一眾親衛沿大運河南下,繞道向靈武去了。”
講到這裏,南霽雲頓了頓,冷哼一聲,接著道:“這賀蘭進明是個什麼東西?貪生怕死之徒,隻懂附庸風雅自命清高,怎能擔起抗敵重任?自大戰開啟,他便一直龜縮在臨淮,並未向北移師半步,與前線相隔數百裏之遙,怎麼可能讓諸軍用命?”
李鈺聽他語氣不忿,聯係到賀蘭進明在曆史中寥寥數筆的記載,心中微凜,知道南霽雲和張巡的命運早已注定,此時再看南霽雲一身雄豪,更覺有些痛惜。
他不願多想南霽雲的結局,岔開話題道:“南大哥為何不與張將軍一起,隨吳王奔赴靈武呢?畢竟新皇登基,你們若能及時趕至靈武,必然會得重用。”
這話確是發自肺腑,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現在張巡或者南霽雲能夠抓住機會,早點向李亨靠攏,說不定憑他們的本事,真能得到重用。
南霽雲哈哈一笑,大眼盯著李鈺看了半晌,不屑道:“如果人人都抱著這種想法,這河南道也不用守了。我南八不管是新皇也好,舊皇也罷,隻知食的是李唐俸祿,念得是天下百姓。叛軍如此為非作歹塗炭生靈,我怎能為了一己榮辱生死,而學那鑽營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