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三,天朗氣清,蓮台寺內的議事廳內。
留在梁山上的龍影義軍一眾將領齊聚,個個麵色沉重,目光凝定在李鈺身上。
衣袖褲管滿是泥漿的徐慕白看完李鈺遞給他的那張紙條,又傳向雷雲,難以置信地沉聲道:“雷萬春和張巡重傷,陸沉香死了?南八這廝也算厲害,竟然憑借一人之力力挽狂瀾,硬是將雍丘守住了。”
李鈺點點頭,有些無力地道:“偽燕征東軍由尹子奇領兵八萬駐紮陳留,而雍丘城內隻有兵馬兩三千,能夠堅持到現在,已屬不易了。”
徐慕白又道:“可惜了陸沉香這巾幗陸家姑,沒想到竟然慘遭盧飛雪的毒手。”
李鈺暗暗將拳頭攥得緊緊,想起陸沉香那美麗而又帶憂傷的容顏,想到濟陰時陸正淵的一番條分縷析,不知為何,他心中莫名的一陣疼痛。
不知水明月是否看出了李鈺神色有異,玉手輕輕將他握緊的拳頭捏著,無盡溫柔地看著他。
李鈺看到水明月的模樣,心中的疼痛稍減,強自平靜了下來。
這時徐慕白又道:“我十分好奇的是,為何田秀榮沒有趁那千載難逢的時機發動叛亂。如果那時他想要反叛張巡,不僅可以奪下雍丘,而且也能生擒張巡等將。”
李鈺沉聲回道:“田秀榮是河陰鄭善克的一條狗,他要投靠,也是投靠鄭善克,而不是偽燕。即便那時他反叛,雍丘也輪不到鄭善克來接管,與其如此,他自然不會當那費力不討好的叛徒。”
眾人早知鄭善克和無心法師不是偽燕征東軍一夥的,李鈺這麼分析,自然合情合理。
徐慕白沉吟片刻,鄭重地道:“看樣子,雍丘要想守下去有些困難了。”
李鈺點點頭,道:“隻要北麵濟陰的高承義反叛朝廷,雍丘自然無法守住。現在嘛,就看高承義怎麼選擇了。”
在李鈺的記憶中,高承義舉郡叛唐是早已注定的問題,就看是什麼時間了。一旦高承義叛唐,駐紮在彭城的河南節度使虢王李巨必然倉皇逃亡臨淮,張巡北失屏障,東無巨依,若還死守雍丘或睢陽,必然是陷入四麵楚歌、孤城一座的結局。
事實上,後來的曆史發展也的確如此,張巡死守睢陽,孤立無援,仍然堅持了三年之久,到得最後,上演了曆史上難得一見的吃人場麵。
這些都是後話,現在影響河南道局勢的,便是濟陰的高承義如何選擇了。
雷雲已經將李鈺和徐慕白的對話消化,將紙條放在桌上,望著李鈺道:“濟陰緊鄰鄆州,如果高承義真的叛唐,我們北臨鎮北軍,西麵征東軍,該當如何操作?”
這個問題,也是其餘眾將甚為關心的。之所以雍丘形勢的變化會讓他們聚集一起,除了張巡、南霽雲、雷萬春以及陸沉香等人與李鈺等將曾經有過交集,更因雍丘形勢一旦有變,龍影義軍將會麵臨北、西、南三麵的燕軍。
如此重重圍困下,龍影義軍基礎太淺、力量太薄,偽燕隻要一心剿滅他們,那龍影義軍必然絕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