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照郵件裏標注的號碼撥了過去,不一會兒電話便通了。看著這個陌生的手機號,顧庭楓以為是她,已經想好的解釋在聽到馬文才聲音的那一刻瞬間變得啞口無言。他從沒有這樣心虛過,也從沒有這樣忐忑過。
最後把馬文才接到自己的公寓,顧庭楓把浴室讓給他洗澡,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查閱郵件。白彥晨在美國那邊已經暗中收購了蘇氏集團百分之五的股份,這些股份暫時還不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馬文才從浴室出來後大大咧咧地倒在沙發的背墊上,顧庭楓瞥了他一眼,關掉郵箱後認真嚴肅地問:“你這次來中國怎麼不提前說?”
“我為什麼要提前說,難道教授背著我在家裏藏了一個教授夫人?”馬文才笑著瞥了一眼公寓的環境,這裏不像有過女主人的痕跡。
顧庭楓麵無表情地合上電腦往主臥方向走去,說:“我這裏不是免費公寓。”
馬文才立刻哇哇大叫起來,他好歹第一次來到中國,他不表示出開心就罷了,竟然還這樣對待他的學生,真是慘無人道!落井下石!!不過精力有限,他吼了幾聲就癟了,乖乖地回到房間睡覺倒時差。
第二天清晨,看見顧庭楓正要出門,馬文才立刻像一陣風一樣收拾好東西跟他上了車。顧庭楓見他利索地係上安全帶,問:“要去哪?”
“顧氏集團。”他回答得響亮,“我提前畢業了,想著來中國工作就往顧氏投了簡曆,視頻麵試後幾天前才收到入職邀請。”
顧庭楓點了點頭,漫不經心地說:“我是顧氏集團的總裁。”馬文才嚇得差點從車上掉下去,他讓總裁當他司機,這樣是不是會遭受天打雷劈?!
蘇政的葬禮如期舉行,偌大的禮堂內飄蕩著空曠悲壯的葬歌,前來吊唁的親朋好友慢慢填滿了每一處縫隙。詹維站在遺像旁,每鞠躬一次便忍不住看向一邊的走廊,蘇幕念躲在洗手間裏還沒有出來。
她站在鏡子前深深吸了一口氣,一點一點把胸口的白色禮花擺正。父親生前是個驕傲成功的商人,盡管最後的牢獄之災已經在他身上鍍上了汙點,但她不允許自己的狀態出現任何一點失禮的地方。她也會想方設法把父親身上的汙點洗去。
vikay看見她安然無恙走出洗手間,輕輕在心裏舒了一口氣,陪著她走向禮堂,站在遺像的另一邊。
一輛黑色的車子遠遠地停在馬路牙子旁,後座的車窗緩緩降落,裏麵端正地坐著一個人,黑色的圓頂帽簷下是張蒼白枯瘦的瓜子臉。歐銘陽坐在駕駛室裏凝視遠方,手指間夾著一根點燃的煙,淡白色的煙霧緩緩地蒸騰而上,隨即又被溜進車廂的風吹散了,隻剩下灰白的煙灰在他黑色的西褲上留下淺淺的痕跡。
“真不去看看?”他望向後視鏡,不少的人穿著黑色的正裝從車旁擦肩而過,一點一點湧向遠處的教堂。然後,黑色的車窗又緩緩推上了,伴隨著一聲蒼老沉重的歎息,坐在後座的人終於有些動容,說:“不去了,他恐怕現在都還是恨我的。”
歐銘陽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淡淡地拍去身上的煙灰轉身下車,隨即單薄地融入人流,心情輕鬆地走向充滿肅穆氣息的教堂。
這麼多年,他都來不及見他一麵,他就離開了。
來到教堂門口,裏麵已經坐滿了人,他一眼掃過長長的過道,勾起嘴角朝著遺像走去。蘇幕念站在遺像旁默默地同手帕擦拭著掉落在遺像上的灰塵,白色的菊花暗香浮動,寂寥清幽,陰暗的光線裏看不清她的神色。
歐銘陽挑了一個靠後的位置坐下來,這裏可足夠他看清遺像上那張臉。蘇幕念突然抬起頭,視線茫然地掃過禮堂黑壓壓的人群,然後又低下頭去。他被她的動作驚得胸口一緊,希望她認出自己,又害怕她認出自己。
教堂的門口不知什麼時候徘徊著一個衣著考究的中年貴婦,黑色圓頂禮帽上罩著一層稀薄的黑紗,藏在麵紗後的麵孔妝容精致,歲月隻在她的眼角留下淺淺的皺紋。歐銘陽有些好奇地望過去,對方似乎想進來吊唁又不敢踏進禮堂半步,躊躇猶豫的模樣像是在害怕什麼事情。
他一眼認出她後不由冷冷一笑,朝她走了過去,滿臉清俊無異的笑容,說:“既然夫人來了,為什麼不進來,表示對死者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