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哲一覺醒來,像平時一樣想大叫一聲“都起來吧,食堂的飯菜都起黴了”,話剛要衝出口,才發現自己身處的已經不是東區的集體宿舍了。
房間裏隻有他一個人。
他孤零零地被頭頂似乎要垮下來的天花板和四周厚厚的牆壁所緊緊包裹起來,加上重重的被子,他覺得自己像一個動彈不得的白色蠶蛹。他努力去回想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但頭痛欲裂,他掙紮了一下,又趴下了。
等他再次醒來,是聽到當當的敲門聲。
現在他很怕敲門聲,特別是當他一個人住一個房間的時候。他幾乎想將自己隔離在一個誰都不能靠近的地方,即便是孫悟空用金箍棒劃給唐僧的那個小小的圓圈也可以。
他搖搖晃晃去開門,一看是桑佩佩。
她穿著長長的睡衣,左腳的拖鞋給了右腳,嘴裏嚼著口香糖,吹出的泡泡很小,瞬間就在她的唇邊叭叭吹破。
“昨天晚上你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吧?”桑佩佩小心翼翼地問。
“聲音?”孔哲不知道桑佩佩想問什麼。
“是啊!”
“昨天晚上我沒有回,嘻嘻!”桑佩佩倚在門邊,一邊說,一邊擺弄著睡衣的下擺,臉上忽然出現了一絲少女的羞澀。
“哦,沒有回就沒有回唄!”孔哲雖然嘴上這樣說,但是心裏立刻感歎“哎,現在的女生真是開放啊!”
“你真的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嗎?”桑佩佩還不放心。
“是!——小姐!昨晚我累得半死,倒在床上就昏睡過去了,哪有閑空管人家幹什麼!”
“啊!”桑佩佩咬住自己的手指說,“真好!”
“還有其他事嗎?”
“沒了!”桑佩佩臉上偷偷的笑容像嘴邊的白色泡泡一樣瞬間綻放,隱藏都來不及,“沒!我隻是問問啊!”
在桑佩佩轉身的那一刻,孔哲輕輕地關上了門。他靠在門後,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然後晃了晃腦袋說:“哎,真是一個傻女人啊,這種事還來問!”孔哲沒有想到,桑佩佩馬上從門縫裏擠了進來,叫道:“傻?我才不傻呢!”
“誰?誰說的?”孔哲裝傻,左顧右盼,然後一臉堆笑,“沒有人說你傻啊!”
“我才不傻呢!顧子奇說的事情,我死纏爛打地逼問了一個晚上,雖然鄭小塵視死如歸,不肯透露半點組織的秘密,但是我已經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了!”
桑佩佩像孔雀一樣昂起頭,張開所有美麗的羽毛,隻剩有人往她的頭頂戴上一頂璀璨奪目的皇冠了。
“你知道?”孔哲將信將疑。
“當然!”桑佩佩回答很幹脆。
“你怎麼知道?”
“你要知道?”
“當然!”
“為什麼要知道?”
“好奇。”
“用一件東西來交換好嗎?”
桑佩佩一邊說的時候,她的眼睛開始在孔哲的房間裏到處搜尋了。
“你要什麼?”
桑佩佩衝到窗前,眼睛亮晶晶地鎖住了那盆結滿了白色蓓蕾的茉莉花:“就是它!”
“好吧!”
一周來,第二盆茉莉花慘遭橫刀奪愛,孔哲雖然無奈,但是為了消除誤會,他回答得沒有半點猶豫。
“爽快!成交!”
“好,現在輪到你說了!”
“嘻嘻,告訴你,我逼問未果,正想拿出刀來,某人卻呼呼睡著了,我又計謀了半天,他竟然開始說起了夢話,然後我就小心翼翼地和他來了個超時空對話!”
“你利用他說夢話套他的話?”
“嘿嘿。”
“天哪,真能套出話嗎?”
“ofcourse!眼見為實!”
桑佩佩的屁股一扭一扭,像跳起了孔雀舞,得意洋洋地抱著那盆茉莉花走了。
孔哲追出去,叫住她:“佩佩,那你知道那是一場誤會了吧!”
桑佩佩的甜美而誇張地笑了一下,說:“那是當然!他怎麼可能是‘那個’呢,我們昨天晚上還……”
“靠!”
在關門的一刹,桑佩佩再度探進頭來,甜美到誇張的笑容再度像電波一樣襲來,孔哲差點要摔到蜜糖缸裏了,幸虧他及時抓住了門的把手。
“靠!你真像一個媽媽桑!怪不得姓桑!”
孔哲穿好衣服,走到已經空空的窗台,推開窗戶。
昨晚的雨已經完全不見了痕跡,和煦的陽光透過樹枝的縫隙,射在幹淨的路麵上,像無意間勾勒的銅版畫。橘子樹上的紅色果子比前幾天又多了一些,不難覓到它們的身影,還有幾顆半青不紅的橘子就臨近窗戶,孔哲努力地伸出手去,但怎麼也夠不著。他笑了笑,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