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雲很快散去，顯露出淡青色的天空。
在城市的另一角，此刻叫鄭小塵的男孩把剛失去父親的女孩緊緊地摟在懷裏。除了他們倆，沒有人能分享此時獨屬於他們自己的那份溫存和感動。
鄭小塵緊緊地從身後抱住艾麗斯，將頭埋在她的發叢裏，唇在她的耳邊慢慢遊走。
“等天氣再暖些，我們就可以看到很多星星，在天上，也在海水裏。”
“還記得這句話？兩年前在青島？”艾麗斯問道，驚訝但也平淡的語氣。
“當然記得！那是最美麗的日子……”
“我還說過什麼？”
“你還說‘一不小心，我會像一隻鍾掉進草叢裏，讓你找也找不到，就這樣嘀嘀嗒嗒獨自過完一生。’”
“有嗎？我有說過這麼文藝的話嗎？”
艾麗斯扭過頭問，燦爛的笑容瞬間淹沒了她一天來臉上飄蕩的憂傷。
“當然！”鄭小塵俏皮地高聲答道，“你還記得我怎麼回答你的嗎？”
“哈哈，不記得了！”
“那時候啊，我們坐在海邊的岩石上，把腳都伸進海水裏，我說我會變成另外一隻鍾，也跳進草叢裏，一直一直一直……陪伴在你身邊，一起嘀嗒，嘀嗒，嘀嗒……一起老去。”
“嘿嘿，你的嘴巴產蜜糖吧！看把我給騙得好慘！”
“我有騙過人嗎？”
“你？”一絲愁雲躍上艾麗斯的臉龐的同時，另一個女孩的臉閃進心頭，但她很快低下頭笑了笑。“還有嗎？”她繼續問道。
“還有呢，你還說‘天上的星星每個晚上都會到海裏來洗澡，因為銀河太小了。有時它們光著小屁股直接跳進來，有時候就會變成一隻隻小海豚，一邊洗澡，一邊遠遠地唱歌。’”
“啊！”
“是不是覺得自己是天才？”
“太夢幻了！天才當然不是，我隻是覺得如果真是我說的話，那我就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別說傻話！”
“我的意思是，我該活在童話裏或者天堂裏。”
就在這個時候，幾束煙火忽然竄上了天空，把窗外天空的一角照映得五彩斑斕、溫馨暖人。
“看！煙火！”
說話的空當，又有幾束煙火劃過他們的眼睛，跳進了他們看不到的天鵝絨色的背景裏去了。
鄭小塵拉住艾麗斯的手，輕快的腳步聲像一陣風，衝出了房間。
露台上，空氣清新，天空明淨得像一塊翡翠，煙火就像在翡翠裏嬉戲的孩子。或者，人們該將記憶裏那些轉瞬即逝的東西和此刻的美好聯係在一起。但此刻在鄭小塵和艾麗斯的心裏，他們在乎的也許不再是所謂的永恒，而是此刻以及彼此身上的那熟悉的呼吸。
“好美啊！”鄭小塵望著遠處的火光，叫了起來，“艾麗斯，你說，煙火是不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東西啊？”
“最美？——最美麗的煙火，不在這個世界上。”
艾麗斯的臉忽然黯淡下來，鄭小塵知道她又想起了不開心的事情。但他不知道再用什麼方法去安慰她了，除了擁抱，他覺得任何話語都是那麼蒼白無力。
他去拉艾麗斯的手，兩隻手很快重疊在了一起。鄭小塵有意緊緊地握了一下，讓彼此都感到對方的疼痛。然後，他那雙閃亮的眼睛就像兩灣清澈的湖水，望著艾麗斯，說道：
“但這個世界還是很美好，有你，有我，有很多人，值得我們好好珍惜，值得我們一步一步，走得開心又豁達！”
艾麗斯的笑聲在夜空響起：“哈哈，你又要說教了嗎？我明白！”
“沒有啊！我隻是在說我想說的！”
“好吧，那我也說我想說的……”
“什麼？”
艾麗斯並不回答，她輕輕靠在鄭小塵的懷裏，將另外一隻手也和他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十指相扣。最溫馨的時刻莫過於此。
過了好久，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像一隻蝸牛，從胸腔裏慢慢爬升：
“我——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