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司南封那處送了藥材回到存藥房,慕禪隻覺得腳下仿佛灌了鉛似的,渾身都透著骨子難受。好不容易挨到回來也隻是徑直去了寢房,關上門雙手抱膝地將自己縮在床榻上,擁起棉被發呆起來。
想起適才在太醫院司南封對自己說的話,慕禪隻覺得心都涼了,無論怎麼將棉被抱緊,還是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
……
“禪兒,你是慕大人托孤給我的孩子,可有些話我卻不得不說。”
“雖然你和小義從小一塊兒長大,情同兄妹,可小義還小,他哪裏懂得什麼男女****,倒是你,是否給了他什麼希望,什麼要求,惹得他竟過來求我將你許配給他。倒不是說你配不上小義,但他是司南家唯一的血脈,也是司南家的支柱,而你,你畢竟是個沒有根的孩子。雖然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但事實如此,小義將來要娶的正妻必須是朝中賢達重臣之女,你…..”
“隻是若他執意要娶你,你可願意做妾?”
……
“希望你謹記今日老夫的話,那都是沒把你當成外人才說的肺腑之言。若其他女孩兒還好,你,老夫是真的不忍心。放心,就算你做不成老夫的媳婦,老夫也早就把你看做是親生女兒一般的。將來,老夫也會求太後,給你許個好人家,絕不委屈了你的。”
……
司南封的一字一句落在慕禪心頭,就像一個個清脆的耳光打在了她的臉上。
先不說慕禪心底完全沒有要和司南義婚配的念頭,從小以來自己也隻是把小義當做是親弟弟那般的看待和疼愛。而司南封那些話,卻是在指責嫌棄她是一個孤女嗎?失去父母雙親並非自己所願,在宮中飄零成長更是權宜之計。如今,這些都成了她慕禪自己造成的罪過嗎?難道沒有父母雙親的孩子就比別人低賤幾分嗎?
慕禪甚至能清晰地記得司南封說那些話時的眼神,在表麵的慈愛關懷下掩不住的有著一股子輕視,仿佛自己是那種想要高攀他的兒子卑賤女人一般……想到從小到大司南封就像父親一般疼愛自己關心自己,如今卻側麵告誡自己莫要打他寶貝兒子的主意,慕禪心上一痛,眼淚止不住地就滾落了下來,滴在藍布棉被上,印出點點淚痕。
……
“慕姑娘?請問慕姑娘在嗎?”
正難受著,突然聽得前院傳來聲音,慕禪趕緊抬袖胡亂拭了拭臉上的淚痕,趕忙下床出去。匆匆跑到前院,見果然是沈澈立在院中,而他身上,正是穿著自己連夜替他補好的那件衣裳。
“慕姑娘,我來……”沈澈見慕禪來了,卻雙目紅腫,仿佛是剛剛哭過的樣子,不由得語塞,上前兩步,來到慕禪麵前,又低首輕聲問:“怎麼了?”
抬眼,看著沈澈走近,雙目中透出些許的擔憂和關心,慕禪隻覺得滿腹心酸又湧了上來,忍不住豆大的淚珠跟著便滾落了下來。
隻是那一瞬間,沈澈隻覺得自己的心也隨著那滴落的淚珠變得潮濕起來,不自覺的抬起右手,竟想要幫慕禪親手拭去淚痕,拭去她心底所背負的傷痕。從來沒有想到過,黑眸中永遠閃著堅毅神色的她,竟是父母雙亡的孤女。
自從知道了她是前朝慕太醫之女,知道了她是從小在滿是男子的太醫院一個人長大的,沈澈就常常不經意地想,那張笑顏下麵,心,應該很辛苦吧。可從前見她,除了笑容便是帶著恬靜的平靜表情,從來沒有一絲讓人同情與可憐的感覺。就連前幾****像一落葉般暈倒在門前,都沒有如此讓人心痛的感覺。
可現在,現在她滿臉掛著淚痕的樣子,竟讓沈澈由衷的從心底感到一股酸楚,隻覺得卸掉一切堅強偽裝的她,其實不過是一個弱女子罷了,脆弱的仿佛一株細細的小草,隨便一陣風雨都能將她壓垮和摧毀。
……
眼見沈澈緩緩地舉起了手,慕禪隻是仰頭望著他,艱難地讀著他眼中變換的神色和思緒,想要徹底弄清楚,到底,他在想些什麼。隻是那雙眼太過清澈,偶爾閃過的情緒波動卻如煙一般,太輕也太過飄渺,讓自己根本無法抓住。眼看著他抬起手靠近了自己的臉頰,淚水卻又那樣就止住了,臉頰卻不自覺地紅了,慕禪隻得愣在了當場,任由沈澈的手指觸及了自己的皮膚。
直到指尖輕觸在了慕禪有些冰冷的臉頰上,沈澈這才徹底地回過神來,見眼前的慕禪略微低首,側頸下望,睫羽微顫,眼角含淚,雙腮也染了一片淡淡的紅暈,竟如那含苞欲放的花兒一般,嬌羞地綻放著,而自己,竟有股衝動,想要伸手采擷,再貼身放在懷中好好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