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宮中的飛霜殿內,李鶴正與天帝盤席對坐。銅壺滴漏一夜,有熹微晨光從窗楹透過,天色微亮,原來這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自昨日天帝召見,李鶴與天帝對坐而談了整整一個下午加晚上。自從在看到飛星掀起的天命世界一角,曆經幾十年的追尋,李鶴也終於摸到了師尊當年的門檻。此時此刻,他也有很多話要講給天帝聽。
天帝罕見的沒有穿上帝袍,沒有將他的麵孔隱藏在琉串珠簾之後,而是身穿黑色勁服,頭發朝後梳起,神情恭謹,一如四十九年前跪坐在大星命張淵麵前的五公子。
李鶴在這次持續了半天一夜的對話中,時常會有種恍惚,仿佛師尊此刻就在身邊。
經過一夜的交談,李鶴已經講他看到的那一角天命盡數講給了天帝聽。由於事關重大,每一個細節都不能有任何疏漏,而他又沒有師尊製造畫卷世界的本領,隻好不厭其煩的給天帝講解著每一個細節。
這一夜,天帝大部分時間都在凝神傾聽,不時會皺眉沉思,偶爾發問。天帝的每個問題都問得極其精準關鍵,很多都是李鶴都未曾仔細想過的。通過這一夜的交談,他感受到天帝的格局和境界是如此的深遠深邃,以至於他根本無法從這些問題裏猜透天帝的心思。
於是他更加謹慎,回答每個問題前都深思熟慮,直到確定萬無一失才敢開口。
“你的意思是,這次飛星跟十七年的神諭有聯係?”天帝問道。
這是本次他要呈報最重要的東西,答案早已在腦海裏滾瓜爛熟:“不僅是有聯係,據臣的觀察,這次白日飛星,本身就是十七年前神諭的一部分。”
“照這麼說來,那個神諭還沒破除。”
“是。而且情況可能更壞。”李鶴頓了頓,偷偷的觀察了一眼天帝的神色,道:“這次飛星很有可能推動加速神諭的發展,甚至,甚至這次白日飛星正是神諭開始的標誌!”
“哼!殺了八萬人,還是有漏網之魚!”
李鶴垂下眼瞼,道:“昔年師尊隻是留下那一幅卷軸,並沒有隻言片語的解釋,那道神諭的真實意思,我們隻能猜測。或許神諭裏的‘楚’,和我們所殺的‘楚’,完全就是不一樣的東西。很有可能,這十七年來,我們走的都是錯誤的路。”
天帝神色略帶不安:“神諭天命語焉不詳,我們隻能猜測。涉及帝國命運,不敢有任何遺漏,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能放過一個。那些冤死的,要怪,就怪那虛無縹緲的天命!隻要我秦政還在位一天,我就絕不會讓大秦帝國在我手裏覆滅!哪怕是天命也不行!”
天帝雄心壯誌,李鶴不敢有半分違逆,俯首道:“大秦帝國能有陛下如此雄君,時乃萬民之幸。”
“好了,繼續說神諭。”天帝製止了李鶴的吹捧,道:“這十七年,可算出來神諭背後的天命?”
李鶴搖搖頭,道:“窮盡十七年,一無所獲。”
他歎道:“要是師尊在就好了。”
聽到提起張淵,天帝神情變了變,道:“張淵先生於我有知遇之恩,當年若無先生密信相報,此時我恐怕還隻是個鬱鬱不得誌的五公子而已,此等大恩,沒齒難忘。”
李鶴道:“陛下天命所歸,師尊也不過是順應天命。”
“順應天命?”天帝搖了搖頭,道:“當時的三位兄長,哪個不比我強?張淵先生當年若不幫我,而且隨便投靠哪一個公子,都能輕而易舉的將我抹殺,就算我真是順應天命又能怎樣?”
天帝說完,自嘲的笑了笑:“更何況,我本來就不是什麼順應天命之人。”
李鶴心中猛然咯噔了一下,十七年前師尊離開前曾對他說過篡改神諭的事情,這本應該是世間最大的秘密,光是聽到就會惹禍上身。而此時天帝為何突然似有似無的提到這個問題?
難道是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