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春又來,花謝花會開。時間就這樣永恒地進行著單調的重複,而我也在這種單調的重複中進行著生命的輪回。歲月的每一次輪回對這個極度瘋狂的世界來說似乎並沒有什麼。可對我短暫的人生來說,便意味著生命的巨大死亡,這種死對於一個人來說是無以複加的,也是無法逃脫的。過去的已經永遠過去了,擁有的已不再成為永遠。未來不可預知的一切,正在以一種特定的存在方式向脆弱的生命襲來。而這一切運動的和停止的對於我來說隻有接受。
無條件地接受。
二○○三年的三月。我在市中心的家教工作被停止了,原因也不知。一切對我來說倒也無所謂,一件事情若是做久了難免會有厭倦之感。就我來說,算不上十分討厭,但也是一想起來便覺得身心疲憊。
每個周末擠很長一段時間的公交車,到市中心下車,一直沒有任何新插曲的重複讓我略感不安,辭去了家教工作,感到輕鬆了許多,周末不再成為我的痛苦和煎熬。相反,可以用周末這段時間去見楊子,幹自己想幹之事。我的大學沒有讓我值得為之高興的事情。對於這種沒有太多波折的生活,已經習慣了。無論是孤寂也好快樂也罷,一切都無所謂了,因為人最終是要活下去的,活下去才是我們善待自己和善待別人的最好方式。一陣夾雜著泥土芬芳的風從城市的角落裏吹來,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淒楚感。
二○○三年的春天,一個連自己也無從知曉的下午,我去見了楊子。帶著極高的興致,和平時一樣乘坐了十八路公交車,下了車我給楊子打了電話,同寢室的一個女孩子說楊子有事回家了。
“你可否知道楊子什麼時候回來?”
“可能明天下午才能回來。如果有要事的話可以打她家裏的電話。”
掛了電話之後,我一時覺得無所適從,便又乘車原路返回。回到學校時差不多還有半小時學生食堂才開晚飯,在吃飯之前我去集體澡堂洗了個澡。洗完澡之後,回到集體宿舍,宿舍裏空無一人。我用吹風機把濕漉漉的帶有水滴的頭發吹了一遍,打了定型摩絲。而後又用電動剃須刀剃了胡子,正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我把電動剃須刀放回原處,接起了電話。電話是陳琳打來的,她說爸爸媽媽出差去了,約我去她家裏玩。
“我們還是在學生食堂裏吃了飯再去,不然和你一起啃麵包那就有些得不償失了。”我笑道。
“不會的,回到家裏我給你做飯吃,這又不是饑腸轆轆的舊社會。”
陳琳說。
“也好,你等一會兒我隨後就出來。”掛斷電話後我換了件衣服,衝出了宿舍。北方的三月,空氣中依舊帶有一絲冬日的寒冷。陳琳穿一件粉色的外套,圍一條帶花格的圍巾,手裏提了一個手提袋。
“你沒有等急吧?”
“也快了。”她半開玩笑地說。
“要不在這裏吃完飯再去,等從學校門口坐車到市中心的家裏,就前胸貼後背了。”
“沒你說得那麼嚴重,人畢竟是人。我想這點承受力還是有的。”
陳琳說。
“你會做飯?”我問。
“怎麼不會,我在家時常做飯的。”
“當真會?”
“當真。”
“我還是無法相信你說的是事實。”
“我怎麼說你才能相信。”
“一個富家小姐還會做飯,真沒看出來。”我半開玩笑地說。
“你不相信也罷,不過到家裏你就會知道我說的是真的。”我們邊走邊聊。在學校門口等了好一陣去市中心的公交車,好不容易等來一輛十八路公交車,車上的人又很多,無插足之地。“要不坐出租車算了。
反正從這裏到市中心也花不了多少錢,而且又不擠,這樣會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事,速度又快。”陳琳說。
我攔了一輛出租車,坐到車上後陳琳深深地呼了口氣。
“這麼好的車不坐偏要去擠公交車,幸好沒有上去,要不然準會把人給擠出個三長兩短來不可。”
“人的生命也不會那麼脆弱,這點承受能力還是有的。”我說。
“我可沒有那麼大的承受能力,再說也經不起那種擠撞。”
“‘承受力’不是你先提出來的麼?”
“是我先提出的,可是我沒有說讓我們擠一輛滿客的公交車。”陳琳像是為自己狡辯似的說。
我沒有接過話題。
車到市中心的一個小區門口停下,我和陳琳又走了約一百米的路程就到她家了。到陳琳家之後,我被城市有錢人的那種氣勢所震撼了,陳琳家住在市中心政府大樓後麵的一個小區裏。“你們家住這麼豪華的房子?”
“這有什麼,像鳥窩一樣地掛在空中,說實話我可不大喜歡這種城市鳥窩形的住宅。”
“這樣好啊,坐在家裏可以將市容盡收眼底,多麼美妙。”
“有什麼好看的,到處都是死氣沉沉的冰冷建築,一看到就讓人有壓力。”
“家裏還有別的人嗎?”
“沒有,爸爸媽媽都出差了,有人也就你和我。”
“這麼說來我可以無拘無束了,不用擔心有失禮節?”
“當然了,把衣服脫了裸奔都可以。”
“那可不行,你爸爸媽媽會看見的。”我一邊四下觀看一邊指著客廳牆上的婚紗照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