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3)

回去後的連續半個月,我都跟驚弓之鳥似的,隻要一聽到清潔服務部的電話鈴響,我就條件反射似的恐慌不已。

那個簡陋的小區,那個陰冷的男人,那個會喝雞尾酒的大狼狗,那個滿臉煞氣的保鏢,那群令人毛骨悚然的異類……,就像是暗夜裏悄然滋生的惡魔,隻要一想到他們,我就忍不住脊背發冷,腿腳發軟。

李梅察覺到我的異樣,問:“何西,你怎麼了?”

對著她關切的眼神,我無力的搖了搖頭。

就算不用理會那位冷血保鏢的嚴厲警告,我要是如實告訴她有人居然變態到用一千塊錢一杯的雞尾酒去喂大狼狗,而這個變態的人還是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幽冥老板……。我保證我話還沒說完就會被她嘲諷地來一句:“你丫睡醒了嗎?編故事能不能不要編的這麼玄幻呀?”

我又何嚐不希望那是一場夢?可是,那抹修長的,飄逸的白色身影,那雙俊美的,冷酷的眼睛,都在冷冷地提醒我,那不是夢。那個高貴如同王子一樣的人,的確在用那麼詭異而又另類的方式蝸居在一個很不起眼的貧民小區裏。

我有種直覺,那個俊美無雙的男人身後,一定有一個陰暗且冷酷的世界。而那個世界,絕不是平常人可以隨意涉足的。

雖然拚命地躲著,避著,可有些東西卻像是宿命一樣,怎麼都掙脫不開。

那天上午,清潔服務部的電話又刺耳地響了起來,我趕緊抓起拖把,飛也似地逃進了洗手間。

可這種掩耳盜鈴似的行為卻沒有為我帶來任何好運,李梅追進洗手間通知我:“公正小區,要雞尾酒。”

我頓時方寸大亂,一把抓住她的手,剛想求她替我跑一趟,她卻又慢悠悠地補了一句:“點名,要何西小姐親自去送。”

我撫額哀嚎一聲,心裏不無惡毒地把那群異類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既要提防我恐嚇我,又要點名讓我去淌渾水,這不是變態又是什麼?

帶著怨氣,我再也不象原來那樣既要十萬火急的匆匆趕路又要小心翼翼的像個裹了腳的老太婆了。反正也是給一條狗喝,就算保質期過一點有什麼關係?就算溢出一點又有什麼關係?畜生就是畜生,就算是能喝雞尾酒能跳爵士舞,可它怎麼也不會比人矜貴。

灰暗的樓梯依舊潮濕而頹敗,爬行其中,就像在荒蕪了很久的戈壁灘艱難穿行似的。愈往上走一步,我愈覺得恐慌不安。

無論多麼磨蹭,我還是避無可避地到達了目的地。站在那扇破舊的灰色鐵門前,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掛上一個職業的微笑後,舉手輕輕敲門。

令我意外的是,房門紋絲不動,那個古道熱腸的老太婆居然沒有像以往那樣應聲而來。

我屏神靜氣的等待著,可能是樓道太過冷寂沉悶的緣故,一陣冷風吹過,我竟然無端地覺得汗毛倒立。

房門卻在此時無聲地拉開了,依舊一襲白色的幽冥老板環抱著雙臂,悠哉悠哉地倚在了門邊。那可惡的神情,就像看一個被逼到死角,無處可逃的小動物一樣。

我表麵雖然波瀾不驚,但心裏卻早已經亂成了一鍋粥。被那樣一雙狹長的,霧蒙蒙的,略帶戲虐和憂傷的丹鳳眼注視著,就算是聖人也做不到清心寡欲,平靜無波吧。

我雙手捧起那杯雞尾酒,故作鎮定地說:“老板,你的酒到了。”

他看了看那杯酒,又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說:“這位小姐,一杯剛調好的雞尾酒保質期最長不能超過一個小時,可現在你用了一個小時零十分鍾二十三秒,你是想讓我的愛犬喝過期飲品嗎?”

我頓時傻眼了,他居然精確到連秒鍾都算上了,心思細膩到這種程度,簡直令人發指。

他又接著說:“還有,要是你是客人,你還願意花一千塊錢買一杯包裝如此狼狽的雞尾酒嗎?”

我慌忙低頭,果然,因為我的漫不經心,酒水已經溢了出來,點點紅色,像殘敗凋零的梅花,突兀地掛在白色的包裝盒上。

罪證確鑿,由不得我半點抵賴,我隻得低垂著腦袋,訕訕地說了聲:“對不起。”

他卻猛然收起了那種痞子般的邪笑,冷冷地說:“何小姐,對不起是沒用的,這杯一千塊的雞尾酒,隻好有你買單了,另外,你必須重返酒吧,在一個小時之內再給我原封不動地送來第二杯。”

我一下子愣住了,渾身的血液都“突突”地湧向了太陽穴。我一個月工資才兩千五百塊錢,除去必須要償還的每月一千及房租和日常開銷外,本來也就所剩無幾,可現在,這個冷血動物居然一張嘴就讓我賠一千塊錢,這不是喝我的血,割我的肉嗎?

如果是別的客人,也許我會厚著臉皮死乞白賴,討價還價,但麵對著他,我卻本能地挺起了脊背,劉小月的下場早讓看清了這個人,如果我低聲下氣地求他,換來的隻會是更加殘酷的淩辱,與其那樣作踐自己,倒不如留下點精力和他對抗到底。

他對我的怒視不以為然,抬起手腕,悠然地來了一句:“何小姐,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已經過去一分鍾了……。”

我當即便放棄了用眼神淩遲他的打算,轉身就跑下了樓梯。

那一天,我簡直就是用生命在奔跑,每一秒的悄然流逝都讓我覺得心驚肉跳。